我攥著那塊帶血的布料,指節發僵。封魔劍懸在半空,劍尖朝下,紋絲不動。劍柄上原本刻滿的名字全都消失了,像被誰用橡皮擦去。我盯著它,喉嚨發緊。
然後我動了。
把楔子蘸上掌心殘血,抹過劍柄。血滑下去的瞬間,劍身震了一下,落地,劍尖轉向琴房方向。
我知道那是謝無涯留下的頻率。不是係統指令,是他自己。
我彎腰撿起劍,沉得不像金屬,倒像一塊吸飽了水的石頭。阿絮從我影子裡探出半張臉,灰霧狀的身體還在輕微抖動,像是剛從一場高燒裡醒過來。
“彆硬撐。”我低聲說。
他沒應,隻順著我的手臂爬上肩頭,縮成一團薄霧貼在我耳後。怨靈耳墜微微發燙,那是他在借我的怨氣維持形態。
我邁步,腳踩在實地上,卻感覺每一步都像踏在薄冰上。琴房的門歪斜著,鋼琴倒在牆角,琴蓋裂開一道縫。我盯著那塊沒隨空間位移的地板——隻有它還維持著原來的坐標。
怨氣值注入雙眼,視野瞬間穿透扭曲的空氣。暗門輪廓浮現出來,邊緣刻著細小的符文,像是用指甲反複劃出來的。
我走過去,把楔子按進牆縫。
血滴落下去,楔子突然自己往裡鑽,卡進一道幾乎看不見的縫隙。牆體發出輕微的嗡鳴,像電流通過老式燈管。下一秒,整麵牆變得透明。
裡麵是密閉腔室。
數十個懸浮的人體整齊排列,浸泡在淡銀色液體中。她們閉著眼,麵容安靜,耳後都有銀杏葉形狀的胎記。銀色管線從後頸接入,連向牆頂的主乾道。其中一個睜開了眼。
我的呼吸停了一瞬。
她沒動,隻是看著我,瞳孔裡映出我的樣子。然後她抬起手,指尖貼在玻璃內側,像是在回應某種血緣的召喚。
我後退半步,楔子仍卡在牆縫裡。血還在流,順著指縫滴到地麵,滲進一道裂縫。裂縫裡浮起微弱的光,像是地下有東西在回應。
“這些不是標本。”阿絮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沙啞,“她們在呼吸。”
我盯著那個睜眼的克隆體。她的胸膛確實有極其微弱的起伏,頻率和我一致。
“母親留下的……不止一個我。”
話音剛落,腳下的地麵開始震動。封魔劍突然劇烈震顫,我差點握不住。劍身表麵浮現出新的紋路,像是舊銘文被強行刮去後,重新刻上的字。
我低頭看。
“初代祭品:雲瀾。承契者:謝氏血脈,輪回編號07。”
字跡歪斜,像是由無數細小的劃痕拚成。我伸手去摸,指尖剛觸到劍身,一股刺痛直衝太陽穴。
記憶碎片閃現——
雪夜,祠堂,一個穿紅裙的小女孩跪在香案前,背後站著穿黑袍的男人。她手裡捧著一塊青銅楔子,男人將楔子刺進她胸口,說:“從此命途歸謝。”
畫麵戛然而止。
我踉蹌一步,扶住牆壁。阿絮立刻纏上我的手腕,低語壓住耳內嗡鳴。
“彆看太久。”他說,“這是劍在告訴你真相,不是回憶。”
我喘了口氣,盯著劍上那行字。
謝氏血脈。輪回編號07。
謝無涯的名字沒出現,可我知道他在裡麵。從他第一次為我擋下鎖鏈開始,從他每月初七消失在解剖室開始,從他胸口插著那根與我命途綁定的楔子開始——他就不是守護者。
他是祭品。
和我一樣。
通道深處傳來低頻震動,像是某種聲波在空氣中緩慢推進。我抬手摸耳墜,阿絮立刻釋放一串低語,覆蓋那股乾擾。我能感覺到那聲音試圖鑽進腦子,像針尖輕輕刮擦神經。
“往前走。”我說。
阿絮沒反對,隻是縮得更緊了些。
我拔出楔子,牆體恢複不透明,但暗門已經開啟。台階向下延伸,兩側牆麵浮現出銀杏葉紋路,和母親校服上的圖案一模一樣。每走一步,腳底都能感覺到輕微的震顫,像是地下有機器在運轉。
越往下,空氣越冷。
走到中途,封魔劍再次震動。這次不是銘文變化,而是劍尖自動抬起,指向前方。我順著方向看去,通道儘頭是一扇石門,門縫裡透出微弱的藍光。
就在這時,笑聲響起。
清脆,短促,帶著某種非人的惡意。
和我在核心裡聽到的一模一樣。
我立刻將楔子劃地,銀芒在地麵延展成一道屏障。笑聲被截斷,像是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阿絮趁機滑入陰影,沿著牆根向前探去。
幾秒後,他回來,聲音比之前更虛弱:“儘頭沒人。但石門上有接收器,笑聲是從四壁傳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