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涯的手還撐在劍柄上,血順著劍身流到地麵,像一條蜿蜒的線,連著我和石碑。我按在碑麵上的手沒有收回,血已經滲進紋路深處,名字正在重新浮現。他一步步走來,腳步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某種頻率上,地麵隨之輕微震顫。
我沒有動。
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忽然明白了——他不是要阻止我觸碰石碑,他是要讓我繼續。
太極圖雖已碎裂,但血還在空中懸浮,未落地。那些紅色的軌跡沒有消散,反而開始回旋,重新排列。我感覺到一股拉力從碑麵傳來,不是吸我的血,是吸我的命途。謝無涯的命途也在被牽引,兩條線在空中交彙,纏繞成一個閉環。
他不是來救我。
他是來送我走的。
我猛地將楔子往碑麵更深壓去,怨氣值順著金屬尖端逆流而出,不是注入係統,而是灌進謝無涯的血圖。銀紅雙光驟然炸開,左眼劇痛,銀芒幾乎要溢出眼眶。地麵裂開,一道環形裂痕以我們為中心向外擴散,空氣中浮現出無數交錯的時間線,像被撕碎的紙片在風中翻飛。
“你終於來了。”
這聲音不是從耳邊傳來,是從我每一寸記憶裡滲出來的。
眼前景象瞬間崩塌。
我看見自己跪在祭壇前,胸口插著楔子,眼神空洞。
我看見自己被阿絮纏住,灰霧吞噬了整張臉,最後隻剩一隻銀光閃爍的左眼。
我看見南宮熾站在我麵前,機械義眼投射出1999年的數據流,而我主動將劍刺入心臟。
我看見謝無涯抱著我的屍體,血從他胸口不斷湧出,卻笑得很平靜。
七百三十二次。
每一次死亡,都發生在“我相信了某個真相”的瞬間。
母親自願獻祭——死。
我是複製品——死。
謝無涯是守護者——死。
係統不可違逆——死。
所有死亡的前一秒,耳邊都會響起那句低語:“你終於來了。”
像是等待已久的迎接,又像是程序運行到終點的確認提示。
我閉上眼,不再抵抗這些記憶的灌注。
反而用詭語係統去捕捉那些聲音的源頭——不是來自外界,是來自“我”內部。每一個死去的“我”,都在向現在的我傳遞這句話。
它們不是幻象。
它們是真實發生過的結局。
我調動體內殘存的怨氣值,在意識深處畫下一道逆命符。
不是改寫外界規則,是篡改我自己對“死亡”的認知邏輯。
讓係統判定“此人已死”的瞬間,延遲0.3秒。
那一刹那,所有死亡影像出現了卡頓。
就像視頻播放時突然掉幀。
我抓住這0.3秒的空隙,從記憶洪流中掙脫出來,意識被猛地拋出。
風。
冷得不像空氣流動,更像是時間本身在刮擦皮膚。
我站在一片荒原上,腳下是乾枯的銀杏葉,厚厚一層,踩上去沒有聲音。遠處是一排排墓碑,全都刻著銀杏葉紋路,碑麵模糊,看不清名字。但我知道,這些都是“我”的墳。
天空沒有光,也沒有黑暗,隻是靜止的灰。
我往前走,每一步都觸發某種重演——
我看見自己穿著校服被抬進棺材,謝無涯站在雨中,劍斷成兩截。
我看見南宮熾從一座墓碑裡爬出,脊椎延伸成金屬支架,連接著無數數據線。
我看見阿絮化作灰霧,纏繞在一座碑頂,像守靈的影子。
這些不是預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