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風管的鐵格子在我身後輕輕合上,鏽蝕的邊角刮過手背,留下一道細長的紅痕。我蜷在檢修口邊緣,指甲抵住耳墜內側,逼出最後半點怨氣值。銀杏葉猛地一燙,灰影從金屬紋路裡滲出,像一縷斷線的煙,纏上我的手腕,微弱地跳動了一下。
阿絮還活著,隻是快散了。
我撬開東側走廊的檢修口,外麵已經響起了晨讀鈴。學生三三兩兩往教室走,笑聲混著書頁翻動聲。我滑下管道,膝蓋一軟,整個人砸在地磚上。肋骨處傳來鋸齒般的鈍痛,像是有東西在裡麵緩慢撕扯。我撐著牆站起來,左眼不受控地閃,銀光斷斷續續,視野裡浮現出那根影絲——它還在延伸,指向實驗樓深處,但信號已經模糊得幾乎看不清。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衝上喉嚨,人總算清醒了些。
教室門開著,我走過去,坐在靠窗的老位置。窗外陽光斜照進來,落在課桌上,像一層薄灰。我低頭翻開課本,手指在耳墜上輕劃三下。沒有回應,但耳墜微微發燙,說明連接還在。
講台上方的監控屏幕突然黑了一下。
全班安靜了一瞬,隨即又恢複翻書聲。沒人察覺異常。
可我看見了。
屏幕裡不是實時畫麵,而是二十年前的詭班教室。木桌、鐵椅、牆上的通靈體分類圖都泛著舊影像特有的灰黃。母親站在教室中央,懷裡抱著一個嬰兒,腳底下是完整的獻祭陣法。她穿著南昭學院的舊款製服,發絲被風吹得微微揚起,嘴唇在動,但我聽不到聲音。
我閉眼,集中殘餘感知力,向屏幕投射“真實校驗”指令。
三秒後,視野中浮現出淡灰色數據流,像代碼一樣從畫麵邊緣溢出。這不是幻覺,是有人用高權限指令覆蓋了所有監控信號。數據流末尾標記著“來源:校長室主控台”,播放進度條顯示“循環第7次”。
她已經被播放了七次。
我盯著屏幕,手指無意識轉著筆。筆尖滑出指縫,往下墜。桌底一道灰影竄出,穩穩接住,又悄然縮回。
阿絮還在履行它的職責。
就在這時,廣播響了。
“享受最後的真相吧。”
南宮熾的聲音,平穩得像在宣布早操時間。
教室裡哄笑起來,有人喊:“又來心理測試?”
我沒笑。
監控畫麵裡的母親突然轉頭,直視鏡頭。
她的眼睛,和我的左眼一樣,泛著細碎銀光。
我猛地站起,衝向講台。手指快要觸到屏幕時,整塊監控麵板突然泛起血紋,像裂開的血管,迅速蔓延成一行字:
“變量001,歡迎回家。”
我後退半步,掌心貼住桌麵,強迫自己冷靜。
餘光掃過教室最後一排。
另一個“我”坐在那裡。
低著頭,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她穿的是昨天那件深灰外套,袖口沾著一點乾涸的血跡——那是我昨晚爬通風管時蹭到的。可我現在穿的是淺色校服,袖口乾淨。
我低頭看自己手中的筆,筆尖懸在紙上,一個字都沒寫。
但她還在寫。
我緩緩抬起右手。
她沒有抬頭,左手繼續寫字,右手卻慢慢放下筆,擱在桌邊。
動作不同步。
我屏住呼吸,指尖輕輕敲了三下桌麵。
她左手停頓了一下,隨即繼續。
不是我。
也不是幻覺。
我悄悄將一滴血抹進耳墜,低語:“阿絮,掃描她。”
灰影從耳墜滲出,貼地滑行,像一道被風吹動的霧。它靠近最後一排的“我”,繞著座位轉了一圈,隨即劇烈震顫,迅速縮回,滲入銀杏葉中。
傳回的信息隻有一句:
“能量頻率與你一致,但攜帶‘觀測殘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