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涯的劍還插在胸口,血沒流出來,是蒸騰的黑霧順著劍身往上爬。他皮膚已經半透明,能看見血管裡流動的不是血,是光,像快耗儘的燈絲。
我抓著他的手,左眼發燙,血光自動漫開,罩住整片宿舍區。那些機械觸手原本還在抽離怨靈,忽然頓住,轉了個方向,齊刷刷紮向鐘樓頂上的南宮熾。
他悶哼一聲,機械義眼炸出火花,整個人被釘在觀測之眼的投影牆上。
“三小時。”他咧嘴,聲音像是從鐵皮管裡擠出來的,“你們撐不過三小時。”
我沒理他。低頭看謝無涯的手,指尖正在變淡,像被人用橡皮擦一點點抹去。我咬破舌尖,把血塗在他掌心,又抹在自己手上,用力扣緊。
“契約續時。”
話出口的瞬間,耳墜一震,阿絮的殘影貼上來,幾乎感覺不到重量。我知道它在等——等我動用詭語係統的隱藏功能。
十點怨氣值,換一次“逆命改寫”。
沒有提示,沒有光效,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但我知道改了。刻痕契約的規則變了。不再是單方麵消耗謝無涯的生命,而是我們兩個一起耗。
血光掃過地麵,忽然凝住。
一道金線從謝無涯心口延伸出來,繞過我的手腕,另一頭……直直紮進天空,連向觀測之眼的核心。
緊接著,第二道、第三道,密密麻麻的金色鎖鏈浮現,纏在我們之間,像一張命途織成的網。
我瞳孔一縮。
記憶突然閃回——母親站在陣法中央,手裡抱著嬰兒,嬰兒手腕上,也纏著同樣的金線。
阿絮的聲音斷斷續續鑽進耳朵:“命途……綁定……共享生死。”
我抬手按住左眼,劇痛像針紮進腦仁。畫麵一閃而過:楔子刺入嬰兒心臟,母親的手穩得不像話。
她不是被迫的。
可現在沒空想這些。
鎖鏈在動。每一根都在收緊,極慢,但確實在收。
三小時不是倒計時,是係統給的最後期限。到期不完成什麼儀式,我們就成燃料。
南宮熾還在笑,儘管半邊臉已經塌陷,機械義眼閃著殘光:“清剿程序……三小時後啟動。所有通靈體,強製輪回。”
謝無涯喉嚨動了動,聲音輕得像風吹紙:“彆……碰劍柄。”
我知道。碰了就會觸發殉道者共鳴,名單全亮,靈魂立刻被抽走。
我鬆開他的手,摘下耳墜。銀杏葉造型的吊墜發燙,裡麵存著這幾年攢下的怨氣值——都是阿絮替我寫作業、偷試卷時反饋的,一點沒動。
我把它按在玄鐵劍的刻痕上。
嗡——
劍身一震,名單的光暗了一瞬。
屏蔽生效了。
我喘了口氣,抬頭:“阿絮。”
耳墜輕顫。
“把過去三年,我讓你寫的每一張作業,按時間順序排出來。”
它沒回應,但下一秒,空中浮現出一疊作業紙的虛影。物理、數學、英語……邊角磨毛,折痕都一模一樣。
我盯著那些折角,忽然發現不對。
每張紙的右下角,都被我無意中折出了相同的紋路——三道斜線,交叉一點,像某種符文。
我三年來都在用同樣的方式折紙,從沒注意。
而現在,這些符文在空中連成一片,隱隱形成一個陣法輪廓。
我扯下袖子,用牙齒撕開,蘸著指尖血,在地麵畫符。一筆一劃,照著空中投影的結構。
謝無涯靠在我肩上,呼吸越來越淺。
“快……”他吐出一個字,就沒聲了。
陣成的瞬間,地麵金光一閃。
所有鎖鏈同時震了一下。
倒計時停了。
不是結束,是暫停。
0.3秒。
就這麼短。
但夠了。
我知道這陣法是什麼了——係統漏洞。三年來,我讓鬼替我寫作業,每一張紙都帶著微弱的怨氣值,每一次委托都在規則邊緣試探。這些折痕,是無數次越界的痕跡,是係統沒來得及修複的裂縫。
而現在,我把它連成了武器。
南宮熾的獰笑僵在臉上。
他機械義眼瘋狂閃爍,想調數據,卻發現清剿程序卡住了。那一瞬的停頓,讓觀測之眼的瞳孔裂開一道細縫。
它發出了聲音。
不是機械音,是慘叫。
尖銳,扭曲,像無數人在同一時間被撕碎。
我抬頭,血光穿透雲層,直擊那個懸浮的巨大眼球。
它在退縮。
鎖鏈另一頭劇烈震動,仿佛核心在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