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還在往下墜。
數據流像逆向的瀑布,把我往過去推。每一道光點都是被係統抹去的記憶,現在全在倒帶,畫麵亂成一片。我看見自己出生前的雨夜,母親抱著繈褓站在謝家祠堂外,灰袍人接過孩子,放上一枚青銅齒輪。可就在那一刻,畫麵被撕開一道裂口,聲音斷了。
我還醒著。
不是身體醒著,是意識卡在數據洪流裡,懸在某個節點上動不了。左眼還在燒,但不再是血紅,那顏色在變,一點點褪下去,像是被什麼力量從內部清洗。
謝無涯的劍鳴還在腦子裡回蕩,那聲音成了唯一能抓住的東西。我順著它,把散開的意識一點點收回來,像撿起摔碎的玻璃片,拚成完整的形狀。
我睜開眼。
不是現實中的睜眼,是意識層麵的“看”。我看見了她。
她站在一段被封存的記憶裡,光紋勾勒出輪廓,沒有實體,也沒有動作,隻是靜靜地望著我。那是我母親的麵容,和我記憶裡一模一樣——眉心有道淺痕,是小時候為我擋下符紙反噬留下的。
她沒說話,可我聽見了。
“我不是來解釋的,是來提醒你——規則可以改,但心不能丟。”
聲音不響,卻直接落進意識深處,像一塊石頭沉進井底。
我盯著她,喉嚨發緊:“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讓我活?”
她沒回答,隻是抬起手,指尖虛點我的左耳。
那裡戴著銀杏葉耳墜,一直冰涼,現在卻突然發燙。一股熱流從耳墜竄上來,直衝左眼。我悶哼一聲,眼前炸開一片金光,血色徹底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溫潤的、穩定的光,像是月光落在銅鏡上。
“真正的力量不在於改寫規則,而在於看清哪些規則值得守護。”她又說。
我愣住。
這句話不是命令,也不是提示,更像是一種確認。我忽然明白過來——我之前用“逆命改寫”,全是為了逃、為了破、為了躲開係統的清除。我改學霸係統的題,改監控記錄,改識彆規則……可我從來沒想過,改完之後要留下什麼。
我隻是在破壞。
而她現在告訴我:破之後,得立。
數據流開始震蕩。
無數虛假的畫麵湧出來,全是“母親”的影像——有抱著我的,有哭著求我彆走的,有跪在地上喊我名字的。她們朝我伸出手,聲音重疊,試圖把我拉進混亂。
我閉上眼,不去看臉,隻看耳墜。
那些假的,都沒有銀杏葉。
我睜開眼,隻盯著真正的那個。
“說出隻有我知道的話。”我低聲說,像是在下達指令,又像是在祈求。
她輕輕碰了碰我的耳墜,唇沒動,聲音卻落下來:“你三歲那年發燒,說夢話喊‘媽媽彆走’,我守了你一整夜,天亮時你抓著我的手指說‘你睫毛上有光’。”
我呼吸一滯。
那是隻有我們兩個人知道的事。那晚我沒醒,可我記得那句話。我一直以為是夢。
她看著我,眼神溫柔,又帶著決絕:“彆變成規則的奴隸,也彆成為規則的暴君。你改命,不是為了贏,是為了不被定義。”
話音落下的瞬間,她的身影開始淡去。
光紋一寸寸消散,像風吹散灰燼。我沒有伸手去抓,也不敢動。我知道她留不下來,這一麵,已經是係統縫隙裡擠出來的一瞬。
可就在這時,左眼的金光突然自主蔓延,順著我的手臂流下去,落在心口。那裡原本是空的,現在卻像被點燃了一樣,浮起一層微弱的光紋,像是某種印記正在成形。
我低頭看著,忽然意識到——這不是係統給的,也不是詭語係統能解釋的。這是從她那裡傳來的,是某種更早的東西。
是血脈。
是初源。
是逆命之力真正的起點。
數據洪流劇烈抖動,係統開始反撲。七道未完成的數據鎖鏈殘餘的能量在四周遊走,像瘋了一樣尋找目標。它們原本要釘死我,現在卻因為母親殘影的消失而失控,四處亂撞。
一條鎖鏈擦過我的手臂,皮膚瞬間裂開,沒有血,隻有一縷光絲被抽走。我咬牙,沒躲。
我知道躲不開。
可這一次,我不再抗拒。
我抬起手,掌心朝上,把金光凝聚在指尖,然後輕輕一引。
鎖鏈頓了一下,像是被什麼牽引,緩緩轉向,纏上我的手腕。不是攻擊,是纏繞。我任由它繞上來,一圈,又一圈,直到整條手臂都被光鏈包裹。
我不再是被清除的變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