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鏈的震動還在順著血脈遊走,像一條溫順的蛇纏繞全身。我感覺到自己的手指能動了,指尖觸到地麵時,碎石硌得掌心發麻。這不再是虛無的夾縫,也不是數據流構成的幻境——是真實的廢墟。
左眼微微一熱,金光掃過四周。斷牆傾頹,焦黑的鋼琴骨架歪在角落,地窖入口塌了一半,露出底下鏽蝕的鐵梯。百鬼的身影已經散去,隻有謝無涯的劍光還貼著我的肩頭轉了一圈,微弱得幾乎看不見。
我撐著地麵坐起來,胸口那條金鏈已融入皮膚,隻留下淡淡的紋路,像一道舊疤。掌心的種子裂開一道細縫,裡麵透出微弱的脈動,和心跳同步。我低頭看向自己的手,結晶徹底褪去,膚色恢複如常,甚至比從前更暖一些。
校牌還在懷裡。
我把它掏出來,金屬邊緣有些變形,但“雲瀾”兩個字依舊清晰。指腹摩挲過去,忽然覺得它比以往重了許多。不是物理上的重量,而是某種沉甸甸的東西壓在心頭,像是我一直背負卻從未察覺的債。
我閉了閉眼,想起商販最後說的話:“你是最後一個鑰匙孔。”
不是懲罰,是啟動。
我將校牌按向胸口,正對心臟的位置。
剛一接觸,一股暖流從胸腔炸開,迅速蔓延至四肢。骨頭裡像是有熱水在衝刷,關節發出輕微的哢響。呼吸變得順暢,肺部不再像被砂紙磨過。我睜開眼,左眼金光流轉一圈,確認自己真的回來了——回到了南昭學院的廢墟,回到了現實的時間線上。
可記憶還在打架。
我記得母親抱著我在雨夜裡走進觀測之眼,記得她吻我額頭時的溫度;也記得七歲生日那天,我躲在被窩裡許願媽媽多抱我五分鐘;還記起小學考試前偷偷希望最後一道題剛好複習過……這些事,曾經我以為隻是夢,現在卻發現它們都真實發生過,而且都被記錄了下來。
隻是記錄者不是係統,而是另一個規則之外的存在。
我握緊校牌,低聲說:“媽媽,我回來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一滴淚砸在校牌上。
銀光驟閃,一道灰影緩緩從金屬表麵浮出,落地成形。它蹲在我麵前,身形比以往凝實許多,不再是半透明的霧氣,而是有了輪廓和重量。那張熟悉的臉浮現出來,琥珀色的眼睛靜靜看著我。
是阿絮。
但它不一樣了。沒有毒舌的表情,也沒有懶散的姿態。它望著我,像是看著一個終於走到終點的孩子。
“主人的女兒……”它的聲音低而穩,“終於長大了。”
我喉嚨發緊,沒說話。
它笑了笑,像是自嘲又像是釋然:“你以為我是係統派來的?還是隨機綁定的e級鬼差?我不是。我是你母親生前契約的灰影鬼,二十年前,她在死前把最後一縷執念封進這塊校牌,讓我等一個人來取。”
“等誰?”
“等她女兒長大,等到種子覺醒,等到終焉之鏈啟動。”它抬手點了點我胸口,“等到你能聽見真相的時候。”
我盯著它,忽然問:“那你這些年……陪我寫作業、幫我偷試卷、半夜給我帶奶茶……都是任務?”
“是。”它點頭,“但也是選擇。係統不會追蹤未注冊的願望,所以我替你完成那些小事,同時監測你的行為軌跡。如果你偏離得太遠,比如放棄掙紮、主動服從係統評級,我就必須切斷聯係,讓一切回歸原軌。”
“可你沒走。”
“因為我看見你每次作弊成功後,眼睛都在發光。”它輕聲說,“那種光,跟你母親站在祭壇前時一模一樣——不是求生,是不服。”
我低下頭,指甲掐進掌心。
“我不是你的工具。”它站起身,身影開始泛出微光,“我是她的遺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