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衝出實驗室廢墟的瞬間，晨鐘剛好敲響第七下。腳步沒停，穿過碎裂的走廊轉角，貼著食堂後牆疾行。霧氣還沒散，沾在袖口上，涼得像剛從水裡撈出來。
玄鐵劍背在身後，劍柄抵著肩胛骨，一走一晃，壓得骨頭有點發酸。掌心的種子安靜得很，像是睡著了。耳墜卻突然燙了一下，又很快冷卻，像有人在我耳邊喘了口氣，然後迅速退開。
我知道是阿絮。
他沒說話，但我明白意思——時間不多了。
拐進後巷，地麵濕漉漉的，磚縫裡積著夜雨。我蹲下來，指尖用力劃破皮膚，血珠滲出，沿著磚縫畫了個歪斜的符。這不是完整的召影陣，隻是個信號，一個隻有我們之間能懂的暗記。五點怨氣值沉下去，像往井裡扔了塊石頭。
灰霧從地底鑽出來，纏在腳邊，慢慢聚成一個人形輪廓。阿絮的臉模糊不清，聲音斷斷續續：“……你還敢用這玩意？上次差點被數據流抽乾。”
“現在我們沒得選。”我盯著他，“重啟交易線，隻做小單。換現金、地圖、地下通道的情報。”
他沒立刻回應，半透明的手指掐了掐眉心，像在算什麼。片刻後，低聲說：“行……但隻能撐三筆。再多，我就真沒了。”
話音落下的同時，巷口傳來腳步聲。
一個戴兜帽的學生快步進來，低著頭，把一疊錢和一張紙塞到地上。三百塊，全是舊鈔，還帶著食堂飯卡充值點的油漬味。紙上畫著幾條彎彎曲曲的線，標注著“通風井”“廢棄配電室”“北山排水溝入口”。
我撿起紙掃了一眼，折好塞進衣兜。阿絮抬手，指尖凝聚出一團淺灰色的霧，輕輕落在一隻空奶茶杯裡。杯子是他從哪具屍體口袋裡順來的，印著“三分糖，加波波”，杯壁已經發黃。
那學生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喉嚨動了動，臉上露出滿足的表情。他知道這不是真的奶茶，但怨氣模擬的口感足夠以假亂真——甜中帶澀，尾調有股鐵鏽似的回甘，正是學校門口那家常年排隊的老店味道。
交易完成，學生轉身離開，腳步輕快。
阿絮的身影又淡了一分，幾乎要散進空氣裡。
我正準備走，眼角餘光忽然掃到牆角。
那裡站著一個人。
南宮若。
她站在陰影交接處，像被裁剪下來的畫麵碎片，突兀地嵌進了現實。蕾絲麵罩遮住半張臉，露出的那隻眼睛漆黑無光，仿佛能吸走周圍的光線。右臉焦黑扭曲，皮膚皺縮，像是被高溫反複灼燒過。
我沒動，也沒出聲。
她輕輕笑了，聲音像風吹過生鏽的鐵皮：“732種死亡結局裡，你這次能活過第三章嗎？”
話音未落，她抬手一拋。
一枚金屬戒指砸在地上，銀灰色，內圈刻著細密紋路。它落地的刹那，空氣猛地扭曲，藍色電弧炸開，像一道微型雷暴在地麵蔓延。數據風暴瞬間成型，撕扯著周圍的空間，磚塊浮起，水泥裂縫中噴出淡藍色光流。
“她在偷我們的因果鏈！”阿絮猛然撲向前，灰影化作屏障擋在我身前。可那風暴像是活的，順著他的形態鑽入內部，將他的輪廓撕成碎片。
我聽見他嘶吼：“彆碰那戒指！那是命名器——它會把你寫進她的規則裡！”
我沒有伸手去撿，也沒有後退。
而是立刻揚手，把剛才拿到的三百塊現金撒向空中。
紙幣沾過怨氣，一接觸風暴邊緣就被吸了進去。它們在電弧中翻滾、碳化、崩解，短暫乾擾了能量流向。那一瞬，風暴中心出現了一個微弱的斷層。
我抓住機會，翻身倒地，順勢滾向巷子儘頭的排水溝口。那裡有個鏽蝕的鐵蓋，邊緣裂開一道縫，正好夠人擠進去。
拍地三下，是我和阿絮早年定下的暗號。
最後一縷灰影從耳墜裡鑽出，纏住我的手腕，猛地一拽。身體被拖入狹窄的管道，背後傳來混凝土爆裂的悶響。鐵蓋在我頭頂合攏的瞬間，一道藍光穿透縫隙，擦過左手食指。
火辣辣的疼。
我蜷縮在管道深處，喘著氣，抬起手看。指尖泛著淡淡的藍光，像是有液體在皮膚下流動。一滴汗滑下來，落在手指上，竟凝成了一顆微型冰晶，轉瞬融化。
頭頂的混凝土層開始震動，持續不斷，像有什麼東西在上麵行走。每一步都讓灰塵簌簌落下。
我靠在管壁上，慢慢掏出那張手繪圖。通道路線標得清楚，但有一段被紅筆圈了出來，旁邊寫著兩個字：“禁入”。
正是我現在所在的位置。
阿絮的聲音忽然在耳墜裡響起，比之前更微弱，像從很深的地方傳來：“她不是來殺你的……她是來標記你的。那枚戒指上刻的是你的名字，她想把你拉進她的預演世界。”
“為什麼選現在？”我低聲問。
“因為你剛剛脫離契約體係，係統監控鬆動，你是‘空白期’的目標。”他頓了頓，“但她不知道，你還有怨氣值。”
我閉了會兒眼，摸了摸胸口口袋。日誌殘頁還在，青銅楔子也完好。玄鐵劍橫在腿邊，沒有動靜，像是徹底沉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