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應急燈亮著,昏黃的光落在門檻上。影子在動。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地麵忽然塌陷了一瞬,不是物理的下墜,而是腳底與現實之間的連接被抽走。呼吸停了半拍,耳邊響起一陣極低的嗡鳴,像舊電視沒信號時的聲音,又像是某種頻率在穿透顱骨。
謝無涯的劍離鞘了,可他根本沒動手。劍身自己震顫起來,發出一聲短促的鳴響,隨即整把劍騰空而起,直衝向上。我們頭頂的空間開始扭曲,穹頂處裂開一道環形紋路,像是眼睛睜開的輪廓。
陸綰綰猛地抱住八音盒,手指掐進邊緣縫隙。她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但聲音被吞進了那股嗡鳴裡。
我知道——我們進來了。
不是被攻擊,是被“接入”。某種預設的程序啟動了,把我們拖進了它的時間線。
眼前的一切重新拚合:燈光變成了暖黃色,天花板換成了木質橫梁,牆邊擺滿了畢業典禮用的花籃。空氣裡飄著一股淡淡的鬆香,像是剛刷過地板蠟。遠處傳來鋼琴聲,彈的是《逆命交響曲》第一樂章,節奏平穩,卻透著說不出的壓抑。
我站在禮堂中央,穿著一件沒見過的校服裙,袖口繡著編號yx1。這不是我的記憶,但我能感覺到它的重量,真實得像是昨天發生的事。
母親就站在我前方五步遠的地方。
她背對著我,手裡握著一枚青銅楔子,指尖泛白。她的肩膀微微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克製。她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但她必須做。
然後,她轉身,將楔子刺入自己的心臟。
動作乾脆,沒有猶豫。
血順著她指縫流下,滴在地板上,發出輕微的“嗒”聲。她倒下的時候,右眼還睜著,目光穿過人群,落在我站的位置——不,是穿過我,看向更遠的地方。
畫麵定格一秒,接著崩解。
光線重置,鬆香再次彌漫,鋼琴聲從頭響起。
我又站回原地,還是那個位置,還是那件裙子。母親再次拿起楔子,重複之前的動作。
第二次循環。
我強迫自己閉眼,試圖切斷視覺輸入。可即使閉著眼,我也能聽見她拔出楔子、再刺進去的聲音。每一次都一模一樣,連血滴落地的節奏都沒變。
這不是幻覺,是記錄。
是被人精心保存下來的現場回放。
右耳突然發燙。
銀杏葉耳墜貼著皮膚的位置像被火燎了一下。緊接著,一段聲音直接鑽進腦海,輕得幾乎聽不清,卻清晰得不容忽略:
“用楔子刺穿觀測之眼的瞳孔……才能看見真實。”
是她的聲音。
我母親的。
我沒動,也沒睜眼。這段話不是隨機出現的,是觸發機製。隻有在這個時空頻率下,耳墜才會播放。她早就在等這一刻,等我來到這裡。
我把這句話壓進意識最深處,像封存一份密檔。不能讓幻境讀取,不能讓係統察覺。左眼銀芒輕輕閃了一下,我把信息鎖了進去。
第三次循環開始。
母親再次舉楔,再次自刺。
這一次,我盯著她倒下前的眼神。她不是在看我,是在確認鏡頭是否存在。她在傳遞信息,和我現在做的是一樣的事。
我慢慢抬頭,看向穹頂。
那裡已經不再是禮堂的天花板,而是一隻巨大的、由符文構成的眼睛。瞳孔位於正中央,緩緩旋轉,吸收著每一次循環的畫麵。它在收集數據,在驗證身份。
耳墜裡的聲音說得清楚——要看見真實,就得破壞它的視覺。
可怎麼做到?
謝無涯不知何時出現在我左側,臉色鐵青。他的玄鐵劍懸浮在他頭頂,劍尖對準那隻巨眼,可始終無法靠近。每次劍光逼近,都會被一層透明屏障擋住,隨後複製出另一個“謝無涯”,提劍反撲我們。
他已經和三個自己打起來了。
其中一個謝無涯被砍中肩膀,傷口流血,可他麵無表情,繼續揮劍。這些不是幻影,是規則具現化的產物,擁有真實的攻擊力。
“彆打了!”我衝他喊,“它在利用你的係統!”
他猛地收手,劍光頓住。那三個複製體也停下動作,靜靜站著,眼神空洞。
“它在吞噬規則之力。”我說,“你越用封魔係統,它就越強。”
他喘著氣,盯著劍身,眉頭皺緊:“不對……劍在變。”
我走近一步,看向劍麵。
原本刻著的24位殉道者名字還在,可他們的臉正在扭曲。五官融化又重組,每一次眨眼,就變得更像一個人。
第七次循環開始時,所有麵孔都變了。
全是我的臉。
每一尊遺像,每一道銘文,都映著我的五官。有的年輕些,有的蒼老,有的沾著血,有的閉著眼,但無一例外,都是我。
謝無涯的手抖了一下,劍差點脫手。
“這不可能……”他低聲說,“他們是為鎮壓邪祟犧牲的先輩,怎麼會……”
“因為你錯了。”我盯著劍麵,“他們不是為鎮壓邪祟死的。他們是為‘我’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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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抬頭看我。
“或者更準確地說,是為‘下一個我’鋪路。”我伸手觸碰劍身,冰冷的金屬上傳來細微震動,“係統記得每一個接近真相的人。它把我們的臉刻上去,不是為了紀念,是為了識彆。”
他沒說話,隻是死死盯著那些麵容。
第八次循環。
母親再次舉楔。
這一次,我沒有看她,而是盯著穹頂的巨眼。它的瞳孔在轉動,頻率和鋼琴聲一致。每一次她倒下,瞳孔就收縮一次,像是在確認數據完整性。
我忽然明白過來。
這不是懲罰性的幻境,是驗證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