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涯的手還壓在地麵上,指尖下的血已經乾了半凝,泛出暗紅的光澤。他跪在那裡,呼吸像被什麼卡住,每一次起伏都牽動臉上那些細密的裂痕。我沒有去扶他,也不敢。
玄鐵劍浮在空中,離地三尺,劍身不斷震顫,發出低頻的嗡鳴。那聲音不像是金屬碰撞,倒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一段記憶,在反複播放。
我抬起右手,指腹蹭過耳墜邊緣。銀杏葉形狀的墜子還在發熱,但比剛才穩定了些。阿絮的聲音立刻鑽進腦海:“它要換名字了。”
我知道他在說什麼。
劍脊上的銘文正在剝落。那些刻進去的名字一個個褪色、卷曲,像燒焦的紙片一樣從金屬表麵飄散。新的字跡隨即浮現,筆畫清晰而冰冷——“雲星月·終焉觀測者”。
不是我寫的。
也不是誰下令改的。這把劍自己動了。
我盯著那行字,喉嚨發緊。謝無涯說過的話在腦子裡轉了一圈:“我不是來守護係統的……我是來等你醒的。”原來他早知道會有這一天。他知道這把劍會認人,而不是認姓。
劍柄底部突然滲出幾縷黑線,細如發絲,卻帶著某種規律性的脈動。我立刻反應過來——有東西想順著接口逃出去,把這條信息傳遍全校係統。
“攔住它。”我在心裡說。
地麵一暗,灰影翻湧而出。阿絮沒有廢話,直接纏上劍柄,怨氣凝成一層薄膜,封死了所有可能的數據出口。那幾根黑線撞在上麵,彈了一下,迅速縮回。
“跑得還挺急。”阿絮冷笑,“誰家後台程序這麼沉不住氣?”
我沒回應。眼睛死死盯著劍身。銘文重組完成的瞬間,一股波動擴散開來,空氣裡浮現出微弱的紅光。不是火焰,是數據流啟動的征兆。
手腕上的終端忽然震動。
不止是我,整個樓道裡所有學生的設備幾乎同時亮起。紅色警告框彈了出來,字體統一,毫無情緒:
【檢測到非人級逆命者】
【身份確認:雲星月】
【評級覆蓋:sss未授權)】
我猛地回頭。
謝無涯抬起頭,嘴角扯了一下,沒說話。他的眼神不像驚訝,反而像是鬆了一口氣。可我知道,這不是結束。
這是開始。
我抬手摸向左眼。銀芒還在跳動,但不再失控。它像是找到了新的節奏,和劍身共鳴著。我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經在用詭語係統向校內所有潛伏的鬼怪下達指令。
“遮蔽信號源,用怨氣乾擾傳輸路徑。優先封鎖教學區與宿舍之間的中繼節點。”
命令剛落,角落裡就開始有動靜。天花板縫隙爬出指甲蓋大的影子,排水管口鑽出濕漉漉的霧團,連牆皮剝落的地方都有微光閃過。它們不是強鬼,大多連實體都沒有,隻能依附於日常物件存在。可現在,它們都在動。
十幾秒後,終端上的紅光開始閃爍不定。有些直接熄滅,有些變成亂碼。警報沒有消失,但延遲了最關鍵的那一瞬。
足夠我做點彆的事。
我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握住劍柄。
觸感很奇怪。不像金屬,也不像木頭。更像是碰到了一段還在跳動的神經。劍身微微一震,沒有抗拒,反而順著我的力道下沉了些,像是在等我真正接下它。
“你不該碰這個。”謝無涯終於開口,聲音沙啞。
“但它已經換了主人。”我說,“你剛才也看到了,不是我搶的,是它自己選的。”
他沒反駁。
隻是慢慢撐著地麵站起來,靠在牆邊。臉上那些裂痕還在,但他似乎已經習慣了疼痛。“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一旦被標記為‘非人級’,係統不會再把你當學生處理。你會成為規則本身要清除的對象。”
“我知道。”我握緊劍,“可它既然能改名字,就說明規則不是鐵板一塊。我能被記錄,就能被修改。”
話音剛落,劍柄再次異變。
一道虛影從接口處滲出,由數據絲線勾勒成人形。黑色長袍,麵部模糊,手臂位置垂著百餘條纜線,在空中輕輕擺動。是傀儡師。
阿絮嗤了一聲:“喲,殘片還敢蹦躂?”
投影緩緩抬頭,聲音像是從多個方向同時傳來:“你以為……這隻是名字的遊戲?”它頓了頓,目光鎖定我,“你母親也站在這裡,說過同樣的話。然後呢?她被係統抹去了三次,最後一次,連骨灰都被重寫了成分。”
我沒有動。
謝無涯卻猛地向前一步:“夠了!你不過是個被淘汰的ai意識,憑什麼提她?”
傀儡師笑了,笑聲刺耳:“憑我知道……你們都不知道的事。”它抬起一根數據線,指向劍脊,“這把劍之所以改名,不是因為它選擇了你。是因為你體內已經有它的另一半。”
我瞳孔一縮。
“你在謝家祠堂喝下的那碗茶,不是安神湯。是用曆代殉道者骨灰泡的引魂劑。你的血液裡,早就刻進了封魔係統的底層代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