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尖落地的聲音很輕,像一粒沙掉進深井。
我垂著手,指尖還殘留著謝無涯留下的血痕溫度。銀芒已經收進左眼深處,不再外溢,但整個意識仍懸在某種臨界點上——像是剛從一場漫長的夢裡醒來,身體記得呼吸,腦子卻還在讀取未加載完的數據。
回廊的殘骸在我腳下鋪開,裂縫如蛛網般延伸向四麵八方。頭頂原本垂落的金色光線早已熄滅,隻剩下幾縷斷續的能量流在空中飄蕩,像燒儘後的餘燼。
我沒有動。
剛才那道不屬於我的記憶——解剖室、朱砂、幽冥生物寫下的“等我”——還在神經末梢微微發燙。可現在沒時間細想。左眼星核忽然震了一下,不是痛,是警覺。
仿佛有誰,在某個我看不見的地方,開始翻動我的權限記錄。
我閉上右眼,僅用左眼掃視四周。意念一動,銀芒自瞳孔中心擴散成極細的波紋,無聲地滲入地麵裂痕。這不是攻擊,是探測。我需要確認,自己到底掌控了多少。
數據流立刻湧來。
南昭學院每一個角落的係統界麵都在我腦中浮現:教室裡的學生正低頭看手機,屏幕上突然跳出一個歪歪扭扭的灰影鬼塗鴉,爪子比著“v”手勢;食堂窗口的點餐係統卡頓一秒,彈出一行小字:“今日奶茶供應充足,請放心投幣”;就連保健室藥櫃的電子鎖,也在無人操作的情況下自動解鎖又關上,門縫裡飄出半張寫滿鬼畫符的便簽。
我皺眉。
這些不是隨機故障。是怨氣值在自發運作,而源頭……遍布全院。
“你成神了,我的kpi也暴漲了——現在全院鬼怪都在申請加入‘奶茶代購聯盟’。”
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沒有方向,也沒有實體。阿絮不在眼前,但他存在的方式更徹底了——他成了校園怨氣網絡的一部分,像空氣一樣彌漫在每一個被我操控過的終端背後。
我低聲問:“你控製得住嗎?”
“控製?”他嗤笑一聲,“我現在連自己肚子上的東西都抹不掉。”
我心頭一緊。
下一瞬,一道虛影自地縫中浮起,模糊卻熟悉。阿絮顯形了,不是完整的形態,而是由無數細碎的怨氣拚湊出的輪廓。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腹部,那裡浮現出三行暗紅色的文字:
觀測者權限奪取倒計時:72小時
每過一秒,字跡就加深一分,像是被無形的刻刀鑿進魂體。
我蹲下身,伸手觸碰那串數字。指尖剛碰到,一股冰冷的數據流猛地竄入神經。格式很舊,編碼方式帶著明顯的二十年前係統特征——那種隻在畢業典禮後台運行過一次的協議。
這不是攻擊。
是認證。
我迅速調用左眼權限,在意識中構建模擬回路,將這段信息導入虛擬環境。片刻後,一行判定結果浮現:
【權限繼承驗證中……剩餘時間:715943】
我收回手,呼吸微滯。
原來如此。我奪取的不是完整權限,隻是一個候選人席位。真正的服務器仍在某處運轉,而我必須在七十二小時內完成最終接管。否則,一切將重置,權限回收,甚至可能觸發反製程序。
阿絮看著我:“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是誰設的這個倒計時。”我說,“是你,還是它?”
他沒回答。因為他也不知道。
就在這時,腰間一震。
謝無涯留下的那塊翠綠晶片突然發燙,自行從我口袋滑出,懸浮至半空。表麵泛起漣漪般的光暈,隨即投射出一段影像——
南宮熾坐在校長椅上,機械義眼閃爍紅光。他沒看鏡頭,像是對著空氣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