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光點懸在半空,沒有擴散,也沒有靠近。我盯著它,左眼下方的符印微微發燙,像是在回應某種頻率。阿絮趴在我腳邊,影子縮成小小一團,連呼吸都輕得幾乎聽不見。
“彆動。”我低聲說。
那光點忽然顫了一下,像被風吹動的燭火。地麵的符文陣列隨之泛起微光,不是從外向內亮起,而是由深處反照出來,仿佛整座法陣原本就存在於另一個層麵,此刻才被喚醒。
我抬起手,指尖對準光點,將剛烙入意識的公式緩緩推送出去。銀芒順著經絡流到掌心,凝而不散。當光芒觸及光點的一瞬,兩者同時震了一下。
接著,周圍的空氣開始扭曲。
不是視覺上的模糊,而是空間本身在輕微折疊,如同紙張被無形的手捏住一角。光點開始移動,緩慢地繞著中心旋轉,每轉一圈,就有新的光粒從虛空中析出,像是被召喚而來。
阿絮突然抽了一口氣:“它……在拚東西。”
我沒說話。那些光粒正以某種規律聚合,輪廓逐漸清晰——一個人形。
他穿著老舊的灰布長衫,袖口磨得發白,領口彆著一枚銅紐扣。頭頂一頂軟簷禮帽,邊緣微微卷起。當他完全成型時,雙手交疊放在腹前,微微低頭,行了個舊式的禮。
我沒有放鬆警惕。這副模樣,和我記憶裡那個乘著紙船出現在排水溝口的幽冥商販一模一樣。可那時他始終藏在暗處,隻露出半截手臂交易,從不顯全貌。
現在他站在這裡,卻沒有任何係統標記浮現,詭語係統也毫無反應。
“你能聽見我?”我問。
他沒直接回答,而是抬起一隻手,輕輕按在胸口那枚紐扣上。動作很慢,像是在確認什麼。然後他說:“二十年前,你母親用最後一口氣,在這裡簽下名字。”
聲音平穩,沒有回音,也沒有壓迫感。可每一個字落下來,我都覺得腦子裡有根線被輕輕扯動。
“她換了什麼?”
“不被觀測的死。”他看著我,“係統記錄裡的死亡是假的。她切斷了所有數據鏈接,讓自己的生命信號徹底消失。那一刻,她不再是實驗體,也不是容器,而是……一個空白。”
我喉嚨發緊。
母親不是被殺的,是自己走的。她在錄像裡說過,隻有真正的死亡,才能騙過係統。可她沒說,她還做了彆的事。
“你是什麼?”我問。
他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幾乎看不出情緒。“我是守門人。也是見證者。所有未被係統登記的願望,都會經過我手。你小時候哭了一整夜,那聲音,我收走了。謝無涯十歲那年許願活到十八,那願望,我也收了。”
他說著,從袖中取出一顆生鏽的鐵釘,放在掌心。“這是你第一次交易的憑證。你還記得嗎?你要知道謝家祠堂的位置,用一滴眼淚換的。”
我記得。
那是我剛發現詭語係統的第三天。我對著空教室喊了一聲“有人嗎”,結果阿絮從吊燈上掉下來砸翻了水杯。我慌忙撿起筆,順口說:“要是能有人幫我收拾就好了。”
然後他就出現了,站在門口,帽子壓得很低。
“為什麼現在才出來?”我問。
“因為直到剛才,你才真正成為sss級觀測者。”他抬起眼,“隻有你能看見我。也隻有你能打開終局回廊。”
話音落下,他的身體開始變淡,像是陽光下的霜花,一層層剝落、消散。我下意識上前一步,卻被阿絮猛地拉住褲腳。
“彆過去!”它嘶啞地說,“他在分解!”
我沒動。眼睜睜看著他的手臂化作細碎光塵,肩膀、torso、臉龐,依次褪去。最後隻剩下那枚紐扣,靜靜浮在原地。
風停了。
法陣的脈動也靜了下來。
我伸手接住紐扣。入手冰涼,表麵刻著極細的紋路,像是某種地圖的輪廓。還沒等我細看,一道微光自紐扣中央射出,在空中展開一幅立體投影。
一條幽深通道貫穿虛空,兩側是無數斷裂的時間線,像藤蔓般纏繞在牆壁上。儘頭寫著四個古篆:終局回廊。
“這條路……通向哪?”我問。
身後傳來阿絮虛弱的聲音:“不是通向哪裡的問題。是這條路,本來就不該存在。它不在係統裡,也不在現實裡。它是……被剪出來的一段空白。”
我盯著投影,手指不自覺收緊。
母親銷毀克隆體,謝無涯偷偷改寫預警,陸綰綰一次次重置時間,陳墨用身體延緩結晶……所有人做的每一件事,原來都不是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