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色的光從柱體裂縫中滲出,像一道凝固的河流,在地麵緩緩蔓延。我盯著那道光,手指還貼在記事本上,餘溫未散。
劍動了。
不是被誰拔起,也不是風吹草動,而是整把玄鐵劍突然離地三寸,劍柄微顫,像是聽見了什麼隻有它能聽懂的聲音。它調轉方向,劍尖朝向主服務器柱體,懸停片刻後,開始緩慢移動。
“它要過去。”我低聲說。
袖中的阿絮抖了一下,聲音細得幾乎聽不清:“彆讓它碰……那東西現在是活的。”
我沒動。謝無涯還沒醒,這把劍不屬於任何人掌控。可它偏偏動了,而且走得極穩,仿佛腳下有看不見的軌道牽引。
我抬手按住左眼下方,符印還在發燙。銀芒順著視線流進瞳孔,我死死盯住劍身——那些原本刻著名字的銘文正在浮動,像墨滴入水,逐漸暈開重組。
阿絮在我袖口掙紮著探出頭:“你在看什麼?”
“字變了。”我說,“不再是名單。”
我閉上右眼,隻用左眼去看。視野裡,銀光掃過劍麵,每一個扭曲的筆畫都被放大解析。古篆浮現,一行接一行,自上而下鋪展:
《謝南二族密約·永鎮逆命篇》
第一句就讓我呼吸一滯。
“每代謝家少主須以血脈為引,作為係統初祭容器。”
我猛地看向謝無涯消失的方向。他之前倒下的地方隻剩一片焦痕,人不見了。難道他已經醒了?還是被什麼強行拉了起來?
劍繼續前行,速度越來越快。我追上去兩步,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擋住,胸口刻痕驟然刺痛,像是有根線被人猛地拽緊。
“停!”我咬牙喊了一聲。
阿絮立刻反應過來,影子從袖中滑出,貼地鑽進縫隙。它的身體幾乎透明,隻能靠那一絲怨氣波動辨認行跡。幾秒後,它回傳信息:“不是命令鏈……是血誓共鳴。劍在回應一個活著的源頭。”
我明白了。
這把劍從來就不是武器,它是契約的見證者,是綁定儀式的一部分。而現在,那個被綁定的人正走向這裡。
遠處傳來腳步聲。
很輕,踩在碎石上卻不帶一絲遲疑。我抬頭看去,謝無涯正從廢墟邊緣走來。他的臉色比剛才更白,嘴唇幾乎沒有顏色,一隻手緊緊壓在胸口,指縫間能看到青銅楔子的邊緣正在微微震顫。
他走到距我三步遠的地方停下。
我沒有後退,也沒有上前。隻是看著他,聲音壓得很低:“你早就知道這劍不是武器,是枷鎖。”
他沒說話,但眼神告訴我,我說對了。
他慢慢抬起手,解開外衣扣子,然後是內襯。布料掀開時,那道深紅色的楔形刻痕完全暴露出來——邊緣泛著暗金紋路,像是某種古老圖騰的烙印。
我屏住呼吸。
劍身上的銘文也在這一刻完成改寫。最後一行浮現而出:
“謝無涯·初祭容器·命契綁定”
那字體,和他皮膚上的刻痕,一模一樣。
不隻是相似,是完全重合。仿佛同一枚印章,分彆蓋在了人與劍上。
“所以爸爸當年把我交出去時,”他開口,聲音很平靜,卻像刀鋒劃過冰麵,“說的不是‘保護係統’,而是‘獻祭謝家最後的種’。”
風穿過廢墟,吹起他半敞的衣角。劍懸在空中,劍尖微微晃動,最終緩緩轉向他,像是認主,又像是歸位。
我蹲下身,指尖觸碰地麵殘留的青銅光痕。溫度很低,但有種奇怪的脈動感,像是還在跳動的心臟。
“阿絮。”我輕聲問,“你說過記憶裡有假的……那這一段呢?”
它蜷縮在我手腕內側,隻剩一點影子輪廓:“真得刺骨……他們連痛苦都算進了儀式流程。”
我閉了閉眼。
原來如此。
謝靈犀那句“刻痕者皆為容器”,不是警告,是陳述。我們這些人,從出生那一刻就被編入程序,成為維持係統運轉的零件。而謝無涯,是最先被裝進去的那個。
他不是守護者,他是祭品。
而且是唯一的初祭之軀。隻要逆命者覺醒,反噬就會由他承擔。係統不需要公平,它隻需要一個替罪的錨點。
我站起身,目光落在仍在緩慢跳動的主服務器柱體上。進度條卡在58,沒有繼續上升,也沒有崩潰。它在等,等某個關鍵節點被重新激活。
比如,一把歸位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