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色的光柱散去,我站在一條狹長的走廊裡,兩側是無數扇刻著日期的門。空氣很輕,像是浮在水底,又像是懸在夢中。謝無涯的姓名牌還在胸口震動,頻率比剛才更急,像在提醒什麼。
南宮熾站在我對麵,左眼的銀光沒有熄滅,反而越發明亮。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兒,忽然笑了:“你以為這是記憶?不,這是審判。”
我沒有理他。我把殘破的姓名牌貼在心口,血順著指尖流進金屬縫隙。那點溫熱剛滲進去,左眼就開始發燙,像是有針在往骨頭裡紮。我知道這是排斥——這地方不認我,它在拒絕一個不該存在的觀測者。
可我不需要被承認。
我往前邁了一步,腳剛抬起,整條腿就像被凍住一樣僵硬。第二步落下時,膝蓋一軟,差點跪下去。耳邊響起細碎的紙張摩擦聲,像是風卷著落葉,又像是有人在翻動舊書頁。
一道紙人從最近那扇門縫裡飄了出來。
它穿著褪色的紅裙,裙擺上寫滿了字,密密麻麻,全是陌生的名字。它的臉是平的,沒有五官,隻有一對折痕像是閉著的眼睛。它停在我麵前,輕輕彎了下腰,然後轉身,朝走廊深處滑去。
更多的紙人從其他門縫鑽出,一個接一個,排成兩列。它們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隻是靜靜地立著,形成一條通道。
我認出來了——這是謝靈犀。
不是鬼,也不是魂,是某種被壓進時間裡的東西。她們用身體搭出了這條路,隻為讓我走完這一段。
我咬住嘴唇,用力掐了一下手臂。痛感清晰,說明這不是幻覺。我扶著牆往前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左眼的灼燒感越來越強,但我不敢閉上。我知道一旦失去銀芒,就再也看不到真相了。
走到第三扇門前,南宮熾突然伸手攔住去路。他的手指泛著青白,像是凍傷的顏色。
“你母親死前說的話,你不該聽。”他說,“那是謊言。”
我沒停下,隻是抬手將姓名牌往前一推。血滴落在他手腕上,他猛地縮回手,臉上閃過一絲痛意。那不是普通的血——是刻痕契約最後的共鳴,能灼傷一切試圖篡改命途的存在。
他後退半步,沒再阻攔。
我繼續往前,直到站在第一道完整開啟的門前。門上刻著:出生當天。
紙人們開始移動,圍繞著門旋轉起來。它們的裙擺揚起,那些名字在空中連成一條線,最終彙聚到門把手上。一聲輕響,門開了。
裡麵是一間產房。
燈光昏黃,儀器發出規律的滴答聲。母親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額頭上全是汗。她懷裡抱著一個嬰兒,繈褓上的血跡還沒乾。她的手在抖,卻還是緊緊摟著那個小身子。
我站在門口,呼吸幾乎停了。
她忽然轉過頭,看向我這個方向。明明隔著二十多年的光陰,她的眼神卻像直接落在我臉上。
她說:“真正的觀測者應該自由選擇命運。”
聲音很輕,卻像雷劈進我心裡。
畫麵一閃,重疊起另一層影像——同一間屋子,母親微笑著把嬰兒交給穿白大褂的人,說:“讓她成為容器吧。”
我立刻閉上右眼,隻用左眼看。
銀芒掃過,那層虛假的畫麵開始扭曲、剝落。原來那是後來被人植入的記憶封印,偽裝成她的意願。真正的她,在說完那句話後,就把青銅楔子刺進了自己心臟。
血順著她嘴角流下來,她最後望了一眼嬰兒,低聲說:“星月,彆信他們給的命。”
門砰地關上。
我靠著牆,喘不過氣。原來她早就反抗過,用最決絕的方式留下警告。而我一直以為她是被動犧牲的。
紙人們再次列隊,引我走向下一扇門。上麵寫著:1999年6月7日。
越靠近,心跳越慢。我知道這一天發生了什麼——青銅楔子初次綁定,我的命運被釘死的第一刻。
南宮熾突然衝到門前,想搶先進去。可他的手剛碰到門,就被一股力量彈開。他的左眼劇烈顫動,銀光閃爍不定。
“你沒有資格看!”他吼道,“那是屬於我的儀式!”
我冷笑:“你的儀式?那你告訴我,為什麼你的血和我的會共振?為什麼你能看見我看到的東西?”
他愣住了。
我沒等他反應,直接把姓名牌按進門鎖凹槽。血順著紋路流進去,門緩緩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