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順著掌心往下淌,在地上積成一小灘。我感覺不到疼,隻覺得冷,像是有股力量從傷口往裡鑽,要把我的意識撕開。耳邊嗡鳴不止,詭語係統在叫,不是用聲音,而是直接在我腦子裡炸開一串串指令——“終止冥想”“退出識海”“封鎖記憶區”。
我不聽。
手指動了動,把短刃換到左手,右手按進血泊裡。溫的,還在流動。我用指尖蘸著血,在地麵畫了個圈,又從耳墜上扯下一縷灰霧纏進去。阿絮罵了一聲,但沒逃,反而沉下來,貼著符痕繞了一圈。
“封外感。”我低聲說。
他哼了聲:“你再折騰下去,鬼都要被你煉成陣眼了。”
話是這麼說,他的影子已經散開,像一層薄紗罩住四周。外麵的數據亂流撞上來,被彈開,發出細微的劈啪聲。我知道那層屏障撐不了多久,但現在夠了。
我閉上眼。
雙生樹在識海中央輕輕搖晃,枝葉交錯處有一道裂口,像是被人用刀劃過。那是之前強行接入係統留下的傷。我不管它,隻把母親留下的那句銘文默念了一遍又一遍——不是讀音,是觸感,是她在鋼琴室教我寫字時握著我的手的那種溫度。
樹影慢慢合攏。
係統的雜音退了下去。
我能感覺到它們,散在學校各處的灰色影子。不在牆角,也不在天花板上,而是在課桌縫裡、樓梯轉角的空氣裡、某間空教室的粉筆灰中。它們不是魂,也不是怨靈,更像是被抹掉的人最後留在世界上的呼吸。
我以前以為它們隻是殘渣。
現在我知道,它們是證人。
我沒有下令讓它們過來,也沒用詭語係統去解析它們的語言。我隻是把自己的記憶放出去——小時候躲在琴房聽她彈琴,她轉身時裙擺掃過地板的聲音;她最後一次抱我,香水味混著藥水的氣息;還有那天晚上,她把青銅楔子塞進我手裡,手指冰涼。
一縷灰影從地麵浮起,像霧被風吹動。
接著是第二縷,第三縷。
它們沒有說話,可我能聽見。不是耳朵聽到的,是心裡長出的東西。憤怒、委屈、不甘,還有藏得很深的希望。這些情緒原本雜亂無章,直到阿絮的灰霧穿進去,像一根線,把散落的珠子一顆顆串起來。
輪廓漸漸清晰。
她站在那裡,穿著舊款南昭校服,左胸彆著工牌,編號“觀察者07號”。頭發紮得整齊,眼角有一點笑紋。和我記憶裡的樣子一模一樣,又不太一樣——更輕,像是隨時會融進風裡。
“星月。”她開口,聲音不響,卻蓋過了所有雜音。
我喉嚨發緊,沒應聲。
她抬手,指尖朝我伸來,停在半空,沒真的碰我。就在那一瞬,她的嘴角忽然僵了一下,聲音變了調:“乖女兒,你終於來了。”
機械的,冰冷的,帶著南宮熾說話時那種精確到毫秒的節奏。
我猛地睜眼,左眼銀光一閃,識海中的雙生樹瞬間展開,詭語係統跳轉至最高權限。不是改規則,不是乾擾認證,而是直接切斷這段影像的外部輸入通道。我篡改的不是係統,是這具由影子構成的身體所能接收的信息源。
三秒後,她的眼神重新柔和下來。
“對不起,”她說,“他們一直在看。”
我沒問“他們”是誰。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