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鐘的指針停在1159,表麵裂痕緩緩滲出銀沙,無聲滴落。我跪在地上,右手撐著冰冷岩麵,左肩的血順著指尖一滴滴砸進塵土裡。陸綰綰被那團膠質纏住後就沒了動靜,像一具被抽空了靈魂的軀殼。時棲靠在鐘壁邊喘氣,陳墨站在原地,臉上的表情我看不清。
月光從頭頂裂縫斜切下來,照在謝無涯臉上。他一步步走向我,腳步很穩,可影子卻落在了身後半步遠的地方。
不對勁。
他的嘴唇動了動,我沒聽見聲音,但空氣突然變得粘稠。阿絮猛地從我影子裡竄出,化作一道灰線橫在我和他之間。
“彆讓他靠近你。”阿絮的聲音壓得很低,“那個影子……不是跟著他走的。”
謝無涯停下腳步,右手垂在身側。月光照在他校服袖口,那裡有一道剛結痂的劃痕——是他自己用劍刃劃的,為了確認痛感是否真實。他曾說過,每次動用禁術,身體就會遲鈍一分。
可現在,他的影子抬起了手。
那隻影子的手緩緩翻開一本黑色記事本,紙頁泛黃,邊緣磨損得厲害。它沒有翻頁的動作,文字直接浮現出來,像是從紙裡長出來的。
“三月七日,指令:命理乾擾。目標,高三模考監考老師。派遣灰影鬼三隻,替換試卷順序。成功。怨氣值+1。”
我的肋骨處突然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灼痛,仿佛有刀片在皮下劃開一道口子。低頭看去,校服布料已經裂開細縫,一條紅痕正從鎖骨下方延伸而出。
“四月十二日,指令:信息竊取。目標,教務處保險櫃。派遣殘肢鬼一隻,潛入通風管道。獲取‘雙生祭壇’初步資料。成功。怨氣值+2。”
又一道刻痕在背上炸開,火辣辣地蔓延開來。我咬住牙,沒出聲。這些記錄,連我自己都沒完整看過。那是係統後台自動生成的日誌,隻有在任務完成時才會閃現一秒,隨即被自動歸檔。
可這本記事本,把它們全列了出來。
“五月二十日,指令:逆命改寫。目標,學霸係統核心算法。注入三百點怨氣值,導致其連續三次計算失誤。影響範圍:全年級排名變動。成功。怨氣值+10。”
這一次的痛楚直接貫穿脊椎,我膝蓋一軟,單膝跪地。額頭抵著岩石,冷汗滑進眼睛。
阿絮貼在我腳邊,灰霧劇烈波動:“他在讀你的命途軌跡!這不是回憶,是審判程序!”
謝無涯依舊站著,眼神清明,可他的影子已經完全脫離地麵,站成了一個獨立的人形。它合上記事本,緩緩抬頭,對著我說:
“雲星月,逆命行為共計七百三十二次。其中,篡改他人係統規則四十七次,乾擾獻祭流程十九次,藏匿關鍵證據八次。按《通靈體管理條例》第十三條,判定為高危異常個體,執行清除協議。”
話音落下,那本黑色記事本猛然飛起,直衝謝無涯胸口。
我想喊,喉嚨卻被一股無形力量掐住。眼睜睜看著那本書撞進他心臟位置,像是沉入水麵般消失不見。下一秒,他胸口爆出血花,一道青銅色的楔子破體而出,尖端滴著暗紅液體,直指我而來。
我沒有躲。
因為我知道,這一擊不是衝我來的。
楔子穿過空氣,在接觸到我肩胛骨的瞬間頓了一下,像是遇到了某種阻力。然後,它緩緩刺入,帶著一種令人牙酸的摩擦聲,紮進之前傷口未愈的位置。
劇痛讓我眼前發黑,但我看清了楔子上的紋路——那些原本屬於我母親鋼琴室裡的符文,此刻正在與謝無涯胸口的銘文相互咬合,形成一個閉環。
我們被釘在了一起。
兩人體內的血液似乎在同一頻率跳動,每一次心跳都讓楔子更深一分。我能感覺到他的呼吸變重,也能察覺到自己的意識開始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