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樣槽貼在胸口,還帶著向日葵根莖灼燒後的餘溫。我靠著體育館外牆蹲下,右眼的血已經流到下巴,滴落在衣領上凝成硬塊。左眼視野裡銀光斷斷續續,像接觸不良的燈絲。
操場方向傳來金屬摩擦聲,不是模型,是某種更沉重的東西在移動。
謝無涯靠在我旁邊,左手撐地,右手握著劍,指節發白。他剛才衝出去那一劍被彈了回來,現在整條手臂都在抖,皮膚底下浮現出暗紅色的紋路,一寸寸往上爬。
我沒敢動。
因為就在三分鐘前,南宮熾站在教學樓頂,右眼機械裝置“哢”地一聲裂開,整顆義眼脫離眼眶,飛向半空。它越升越高,最後停在操場中央,瞳孔展開成一片環形界麵,密密麻麻的數據流開始滾動。
緊接著,廣播係統響了。
不是鈴聲,也不是通知,是校歌。
二十年前版本的校歌,調子慢半拍,像是從老式錄音機裡放出來的。第一個唱的是高二班的通靈體學生,接著是三年級,再是教師走廊值班的助教鬼差。他們站得筆直,眼睛翻白,嘴唇一張一合,聲音整齊得不像活人。
我知道這是什麼。
那是係統的集體同步指令。一旦完成共鳴,所有綁定者都會進入待命狀態,意識清空,隻等下一個命令注入。
而我現在,是唯一沒被鎖定的目標。
因為我胸口貼著那段記憶殘片,母親最後一次手術台上的腦波頻率。它像一層偽裝信號,讓係統誤判我處於“未激活”狀態。
“你還撐得住嗎?”我低聲問謝無涯。
他沒回答,隻是把劍橫過來,用劍身抵住自己左肩。那裡的銘文已經蔓延到鎖骨,每動一下就滲出血珠。
遠處,機械義眼突然停止轉動。
數據流中斷了一瞬。
就在那一刹那,我聽見係統內部有個極短的反饋音——攻擊判定失敗,正在修正。
0.3秒。
足夠了。
我閉上左眼,集中最後一絲清明,調動儲存在體內的100點怨氣值。它們從四肢百骸湧向心臟,在胸腔裡彙成一股冰冷的洪流。
詭語係統的隱藏權限啟動。
【逆命改寫·植入中】
目標:所有與校園主係統綁定的生命體及通靈裝置
新規則:暫時喪失視覺感知功能
執行方式:無聲覆蓋,無提示,無記錄
完成後,我沒有睜眼。
但能感覺到變化。
操場上,歌聲亂了。
原本整齊劃一的合唱出現錯拍,有人停下,有人繼續,還有人轉過頭去問旁邊的人“你怎麼看不見我”。廣播裡的校歌還在放,可唱的人已經對不上節奏。
成功了。
可還沒完。
機械義眼懸浮在半空,雖然不再投影數據,但它開始震動,發出低頻嗡鳴。地麵微微顫動,幾根路燈杆發出金屬疲勞的吱呀聲。
它在換模態——從視覺監控轉向震動感應。
我立刻摸出采樣槽,拔掉接口處焦黑的導線,把耳墜從右耳摘下來。銀杏葉造型的吊墜在我掌心發燙,裡麵封存的那個微型怨靈核心正劇烈跳動。
我把核心按進采樣槽的備用口。
“阿絮。”我輕喚。
灰霧從腳邊升起,薄得幾乎抓不住形狀。
“把剩下的霧散出去,每一根地下電纜接頭、配電箱縫隙,都塞進去一點。製造短路,小規模的,彆讓人察覺。”
阿絮沒回應,但灰霧確實分成了無數細絲,貼著地麵向四周蔓延。
與此同時,我將采樣槽調到自檢模式,故意讓電流反衝,外殼冒出一縷青煙。然後我把設備丟向操場邊緣的檢修井蓋。
“讓它看起來像是紅月乾擾導致的係統誤判。”
做完這些,我才敢睜開左眼。
視野模糊,銀光微弱,但至少我能看見謝無涯的臉色比剛才緩了一些。他抬頭看向教學樓頂,聲音沙啞:“南宮熾……還在那兒。”
我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南宮熾站在天台邊緣,風掀起他的西裝下擺,臉上沒有表情。那隻空著的眼窩泛著金屬冷光,仿佛剛從機器裡挖出來的零件。他沒動,也沒喊話,就像在等什麼重啟。
“我們不能一直躲在這兒。”我說。
謝無涯喘了口氣,“你剛才做了什麼?”
“讓所有人看不見。”
“包括我們?”
“不。”我搖頭,“我能聽懂鬼語,阿絮還能傳信。隻要幽靈之間建立靜默通道,我們就能在黑暗裡走。”
說完,我咬破指尖,在地上畫了個三角符號。這是詭語係統裡最基礎的召集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