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柵的震動順著掌心爬上來,我靠在溝壁邊往前挪。右眼還在流血,溫熱的液體滑過臉頰,滴在采樣槽邊緣,發出輕微的“嗒”聲。左手腕上那縷灰絲已經細得快要看不見,阿絮的氣息像風裡的一根線,隨時會斷。
記事本貼著胸口,冰涼。
我沒再往通道深處走。剛才那一段記憶碎片太沉,壓得我喘不過氣。謝家供桌上的骨灰盒、七百三十四次死亡公式、還有那個雨夜——我肩上的胎記和母親放進暗格的玉墜重疊在一起,像一把鑰匙插進了鎖孔,卻轉不動。
我需要喘口氣。
就在這時,腳邊的泥土傳來一陣微弱的震顫。不是金屬摩擦,也不是水流,更像是……植物根係在土壤中緩慢伸展的聲音。很輕,但頻率穩定,帶著某種規律性的脈衝。
我蹲下身,指尖觸到一株從排水縫裡鑽出的向日葵幼苗。莖稈泛著不正常的銀光,葉片背麵有細密的紋路,像是電路板蝕刻的痕跡。這株花微微偏了頭,花盤朝向西側防空洞的方向。
和時棲種的那些一模一樣。
我想起來了。第206章那天,我去食堂後門找他借肥料,他說了一句:“我的花能聽見死人的聲音。”當時我以為他在開玩笑。可那天下午,整片菜園的向日葵突然集體轉向教學樓地下室,持續了整整十七分鐘。
現在它們又動了。
我扯了下耳墜,怨靈核心微微發燙。把耳墜輕輕按在花莖上,閉眼進入冥想狀態。意識順著植物神經蔓延,眼前浮現出模糊的畫麵:地下三層,混凝土牆,鐵門編號是b7。畫麵一閃而過,緊接著是一串跳動的數據流,像是某種監控回放。
“阿絮。”我低聲說,“還能撐住嗎?”
灰絲顫了一下,沒說話,但滲入土中的那一縷霧氣開始擴散,像墨汁滴進水裡。我讓它模仿平時“代寫作業”的指令頻率——三短一長,間隔兩秒。這是我和它之間最熟悉的信號。
幾秒鐘後,整片菜園的向日葵同時傾斜。
不是風吹的,是根係在土裡齊齊發力。表層腐殖土裂開,露出底下金屬反光的輪廓。
我抓起一根斷裂的鐵條,開始挖。
土硬得不像自然形成的,每一鏟下去都像在鑿水泥。挖到半米深時,指腹被碎石劃破,血順著鐵條流進土裡。我顧不上包紮,隻把傷口按在阿絮的灰絲上,讓它吸收一點怨氣值維持連接。
“撕。”我下令。
百鬼之力不是用來打架的。但“代寫試卷”這種日常任務,本質上也是調動怨念完成高強度信息處理。我把這個模式反向運行,讓它們集中撕扯地層結構。泥土開始鬆動,一塊塊剝落。
下麵是一排老式電腦。
整齊排列,至少有七八十台,一直延伸到視線儘頭。機箱外殼鏽跡斑斑,屏幕卻突然亮了起來,發出幽藍的光。每台都在播放錄像——畢業典禮。
學生們的臉全都模糊不清,像是被打了碼,隻有主持人清晰可見。
南宮熾。
他穿著不同年份的校長製服,站在講台上講話,背景音樂是同一首校歌,但節奏略有差異。有的快兩拍,有的慢半拍,像是時間軸錯位的副本。
我俯身查看最近的一台主機。接口處積滿灰塵,我摘下耳墜,將怨靈核心嵌進去。係統沒有彈出警告,反而自動識彆為合法終端,桌麵彈出一個文件夾,標題是“s序列歸檔”。
點開第一個視頻,時間戳顯示是二十年前。
畫麵裡,一名孕婦被推進手術室,護士遞上病曆卡。鏡頭掃過卡麵,姓名欄被遮住,但右下角印著六位編號:s0927o。
我心跳一頓。
那是母親的手術室代號。
正要繼續翻看,詭語係統突然發出低頻震動,像是警報前的預兆。我立刻拔出耳墜,可已經晚了——右眼猛地刺痛,血珠順著睫毛滴落,正好砸在身旁那截裸露的青銅楔子上。
它半埋在土裡,斷口參差,像是被人強行掰斷的。
血接觸到金屬表麵的瞬間,楔子泛起一圈漣漪,像是水麵被擾動。緊接著,那串編號s0927o緩緩浮現,在空中懸停了幾秒,才慢慢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