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方向的綠光還沒散,謝無涯已經抓住我的手腕。
他掌心滾燙,指節僵硬得像凍過。我沒掙,任他拖著我穿過碎裂的走廊。腳底踩到一塊翹起的地磚,發出刺耳的刮擦聲,他腳步頓了一下,沒回頭,隻是把我的手攥得更緊。
阿絮的灰霧貼著地麵爬行,在我們身後斷成幾截,像是被什麼東西撕咬過。它不再說話,隻用最細的一縷纏住我的小指,輕輕顫了顫——這是它僅剩的回應方式。
轉角處有道鐵門,鏽跡斑斑,門框邊緣嵌著一圈暗紅色粉末。謝無涯停下,低頭看了眼胸口。青銅楔子在衣料下微微凸起,隨著呼吸輕輕震顫。
“開門。”他聲音壓得很低。
我明白他的意思。抬手將左眼銀光聚焦在楔子位置,同時默念指令。詭語係統沉寂太久,響應遲緩,但那一絲怨氣值還是順著意識流滲出,裹住楔子表麵。
金屬開始發燙。
謝無涯解開外衣,把楔子從皮肉裡拔出一寸,血順著肋骨滑下。他用指尖蘸血,混著門邊的朱砂抹上感應區。門鎖哢噠響了一聲,向內滑開。
裡麵是解剖室。
空氣冷得紮人,一排排玻璃櫃沿牆而立,裡麵泡著各種形態不明的生物組織。正中央的台子上擺著七隻標本瓶,排列成北鬥形狀。每隻瓶身都刻著編號,最後一瓶寫著“x13”,液體渾濁發黑,裡麵蜷縮著一團影子。
謝無涯走過去,從懷裡取出一個小瓷碟,倒出些朱砂,指尖蘸了,一筆一劃畫在瓶身上。那影子動了一下。
“你每個月初七來喂它?”我靠在門邊,右耳的銀杏耳墜忽然發涼。
他沒回答,隻是繼續描畫。直到第七道符線完成,瓶中黑影緩緩舒展,浮現出一張模糊的臉——和我有七分相似。
我心頭一跳。
“它認識你。”謝無涯終於開口,“二十年前,它見過你母親走進祭壇。”
我摘下耳墜,輕輕敲了敲瓶壁。封存的怨靈發出一聲短促嗚咽,像舊唱片卡住時的雜音。瓶內液體立刻翻湧起來,黑影貼住玻璃,一隻半透明的手伸向我。
謝無涯猛地擋在我前麵。
“彆碰它。”
“我不怕。”我把指尖按上瓶身。溫熱的血從虎口流下,順著裂紋滲入。就在那一刻,整排標本瓶同時震動,燈光驟滅。
黑暗中,影像直接撞進腦海。
畢業典禮那天,禮堂鋪滿白花。學生們排隊走上高台,臉上沒有恐懼,反而帶著近乎虔誠的平靜。南宮熾站在主位,右眼機械義眼投出半透明界麵,標題是:“完美觀測者計劃·第一階段收束”。
條款第一條清晰浮現:
“所有參與者自願簽署靈魂契約,以自身輪回為代價,培育不受係統預設路徑乾擾的自主意識體。”
畫麵切換。母親站在名單末尾,筆尖懸停。她回頭看了一眼觀眾席空位,最終簽下名字。
下一幕是謝無涯少年時期。他站在校長辦公室外,手裡捏著一份文件,火苗從邊緣燒起。南宮熾的聲音響起:“協議已生效,銷毀副本無意義。既然她不願知情,那就讓她的孩子補位。”
我猛地後退一步,背抵上冰冷櫃門。
“所以……我不是意外卷入?”
謝無涯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我以為改寫預警能保護你。可每次幫你避開危險,其實都在推動你完成新的逆命行為。”
“反抗也是實驗的一部分。”我喃喃接上。
瓶中黑影突然劇烈扭動,整塊玻璃炸裂。黑霧撲麵而來,直衝我眉心。阿絮殘存的灰線瞬間繃緊,迎上去將它纏住。
兩者絞在一起,無聲對峙。
幾秒後,阿絮開始反吞。
黑霧被一點點拉回,融入灰線之中。它的形態變了,不再是輕煙狀,而是凝成一層薄紗般的膜,貼在我手臂上,微微搏動,像有心跳。
記憶碎片隨之湧入。
原來“幽冥契約”不是束縛,是橋梁。每個簽下協議的人,靈魂都會分裂出一縷寄生於幽冥生物體內,作為觀測錨點。隻要後代中有人繼承通靈感應體質,就能喚醒這些殘留意識。
而真正的“完美觀測者”,必須滿足三個條件:
一、不知情;
二、不自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