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室的燈還在閃,謝無涯伏在標本台上,呼吸微弱。我撐著膝蓋站起來,左肩忽然傳來一陣刺痛,像是有細針從皮下往外紮。還沒來得及低頭看,門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陸綰綰跌進來,手裡攥著一塊泛銀光的橢圓物件,邊緣已經出現裂紋。她臉色發白,指尖滲出沙狀粉末,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重量,幾乎貼著地麵滑行。
“他們……鎖死了所有回溯點。”她喘著氣,聲音斷斷續續,“隻剩最後一次機會,我用了。”
話音未落,天花板劇烈震顫,一塊混凝土砸落,正中她掌心那東西。一聲脆響,銀色碎片如星屑炸開,四散飛濺。
我本能地抬手擋臉,左肩猛地一熱,仿佛被烙鐵燙過。餘光瞥見一道光弧射向走廊儘頭,南宮若的身影出現在拐角,右頰噴出一縷血線,一枚晶片深深嵌入皮膚。
整個世界安靜了一瞬。
緊接著,無數畫麵湧進腦海——
一個穿白大褂的女人背對著鏡頭,在終端前敲擊代碼。屏幕上滾動著複雜的邏輯鏈,最後一行被刻意加粗:“允許未知變量介入,觸發非預設路徑。”
那是我媽。
而站在她身後記錄數據的,是年輕版的南宮熾,他右眼還未安裝機械義體,卻已用筆在筆記本上畫出了完整的獻祭陣圖。
我又看見南宮若小時候的樣子,跪在祠堂裡,額頭抵著地麵。一個穿著校服的女孩被推進密室,門關上前回頭看了她一眼——那張臉,是我的。
記憶錯亂交織,分不清哪些是她的,哪些是我的。
“停下!”我咬住嘴唇,血腥味在嘴裡漫開。詭語係統自動啟動,怨氣值順著神經流向太陽穴,像冷泉衝刷過燒紅的鐵條。意識漸漸穩住。
南宮若也跪下了,手抓著牆壁,指節因用力而發青。她的眼睛翻白,嘴裡發出不屬於她的聲音:“你不是主角……你是容器……我是被選中的那個……”
我盯著她右頰的碎片,忽然明白了什麼。
邁步走過去,在阿絮殘存的灰霧牽引下,伸手觸碰她手腕。
皮膚接觸的瞬間,兩人體內的碎片同時發燙,記憶流開始調轉方向。我不再抗拒,而是主動放開識海防線,讓她的過往灌入。
原來她才是最初被係統標記的人。七歲那年,她在夢中看到了七百三十二種死亡結局,全都是雲星月的。係統判定她為“觀測錨”,賦予她查看平行時空的能力。
可我媽動了手腳。
她在臨行前修改了核心協議,把“逆命權限”拆成兩半。一半封進我的基因,讓我在無知無覺中一次次打破規則;另一半留在南宮若體內,讓她以為自己是唯一變量。
真正的計劃,從來不是培養一個逆命者。
而是讓兩個“她”在命運交錯時,重新拚合出完整的破局密鑰。
南宮若的身體抖得厲害,眼淚從眼角滑落,滴在地板上竟凝成一顆小小的銀珠。她終於開口,聲音很輕:“所以……我不是失敗者?我隻是……被藏起來的那一半?”
我沒有回答,隻是握緊她的手。
阿絮的灰霧纏繞上來,在我們手腕交疊處形成一層薄繭,阻斷了多餘的記憶溢出,隻留下最關鍵的畫麵循環播放——
母親將一枚青銅楔子放進鋼琴櫃的暗格,低聲說:“等她長大那天,規則就該換了。”
就在那一刻,嵌在我們身上的碎片開始旋轉,緩緩脫離皮肉,懸浮於掌心上方。它們彼此靠近,邊緣磨合,最終拚成一枚殘缺的齒輪狀晶體,表麵浮現出細密的刻痕,像是某種古老的時間編碼。
遠處傳來鐘聲。
一下,又一下,節奏緩慢卻沉重。
我低頭看著手中的晶體,忽然感知到一股微弱的波動從植物園方向傳來。那頻率很熟悉,是時棲的向日葵根係在震動。
“走。”我把晶體收進衣袋,扶起陸綰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