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晶體還貼在胸口,溫熱沒散。
風重新吹起來時,我聽見了腳步聲。不是從地麵傳來,而是踩在花海的光柱上,一步一響,像有人沿著光線走下來。阿絮的灰霧輕輕顫了一下,沒有收緊,也沒有後退,隻是繞著我的手臂轉了半圈,像是在確認什麼。
南宮若站在向日葵田的邊緣。
她臉上那層麵罩已經不見了,露出的臉和我一模一樣。連右耳上的銀杏葉耳墜都分毫不差,隻是她的更舊一些,邊緣有些發黑,像是被火燒過又冷卻的金屬。
“你感覺到了嗎?”她開口,聲音比我低一點,“每次你改寫規則的時候,我的世界就會塌一塊。”
我沒有回答。手裡的晶體還在震,同心環轉得越來越快,映出的畫麵不再是母親的身影,而是一個個穿著不同校服的我——有的在逃,有的在哭,有的正把刀插進謝無涯的心臟。
她往前走了一步,腳下的向日葵突然瘋長,藤蔓纏住她的鞋跟,卻沒有攻擊她。反而是花盤轉向她,像在行禮。
“我不是來阻止你的。”她說,“我是來結束的。”
阿絮忽然發出一聲極輕的嗚咽,像風吹過紙縫。它的灰霧縮成一小團,停在我肩頭,不再靠近她。
我知道它在猶豫。就像我也在猶豫。
可當我低頭看手心時,發現記憶晶體表麵浮現出一行字:她是你第十三次輪回中被剝離的觀測者人格。
原來不是敵人。
是另一個我。
“你也……聽過那首曲子?”我終於問出口。
她點頭,抬手摸了摸左耳,那裡有一道細小的疤痕,和我的位置完全相同。“每晚一遍,直到係統把我抓走。他們說一個個體不能同時存在於兩個時空,所以把我抽出來,關進了回廊儘頭的鏡屋裡。”
我盯著她的眼睛。裡麵沒有殺意,也沒有悲傷,隻有一種長久等待後的疲憊。
“現在呢?”我說,“你還想回去嗎?”
她搖頭。“我想合上。”
我閉了閉眼。詭語係統的界麵在腦中一閃而過,紅色警告框跳了出來:“檢測到同頻意識接近,建議啟動清除協議。”我沒理它。手指輕輕摩挲晶體邊緣,將一絲怨氣值注入其中。
係統靜了一瞬。
足夠了。
我抬起手,朝她伸過去。
她也伸手握住。
掌心相貼的刹那,整片向日葵田猛地向上卷起,藤蔓如蛇般纏住我們雙腳,花盤齊齊張開,射出的光柱不再是單一的數據流,而是無數交錯的記憶畫麵——二十個不同的我,正在做二十種不同的選擇。
一個我揮刀斬斷南宮若的手臂,血濺上花蕊;
一個我抱住她,在爆炸前一秒按下自毀按鈕;
還有一個,跪在地上,把自己的眼睛挖出來塞進青銅楔子裡。
每一道畫麵閃過,我的身體就抖一下。那些痛不是幻覺,是真實發生過的死亡回響。
“唯一存活路徑:消滅異我。”係統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直接鑽進耳朵,帶著強製指令的頻率。
但我沒鬆手。
“你聽。”我對南宮若說,“它們總告訴你該殺誰,可從來沒問你想活成什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