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涯的腳步剛踏上第三級石階,我聽見他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喘息。
陸綰綰蜷在符文陣邊緣,手指反折得幾乎貼到手背,指甲縫裡不斷滲出銀色粉末。那些粉末沒落地就飄了起來,在她周圍形成一圈細密的光紋。
我沒有遲疑,把水晶碎片插進第二符文點後立刻衝過去。左眼開始發燙,我知道這是係統超載的征兆,但現在顧不上了。我抓住她的手腕,用詭語係統釋放一道低頻怨氣流,順著她的神經往下壓。
她抖了一下,睜開眼。
瞳孔是空的,像兩麵鏡子映著無數畫麵。有教室、鋼琴室、解剖室,還有八音盒打開時閃過的膠卷影像。她在看過去的事,但不是回憶——是被強行擠進來的。
“你看到什麼了?”我問。
她嘴唇動了動,“南宮若……不是彆人。”
話音落下的瞬間,她掌心浮現出一道全息投影。是南宮若的臉,戴著蕾絲麵罩,下半張臉焦黑。可那聲音卻和陸綰綰的一模一樣。
“我們本是一體。”兩人同時開口。
謝無涯已經退回到祭壇下方,劍尖點地。他抬手一揮,身後的二十三名殉道者鬼魂迅速散開,圍成環形結界,將陸綰綰護在中間。黑霧撞上結界邊緣,發出輕微的爆裂聲。
我盯著她體內流動的銀沙,啟動詭語係統的解析功能。數據流從耳墜傳入腦海,顯示這些銀沙的頻率,和南宮若自毀程序啟動時釋放的波段完全一致。
同源信號。
這不是巧合。
我伸手按住她肩膀,“你說清楚,什麼叫一體?”
她呼吸變得很亂,“媽媽……她被抓走那天,我在實驗室見過另一個我。他們說她是失敗品,要把她刪掉。可我記得她的臉,比我記得自己還清楚。”
她說完這句話,整個人猛地一震。銀沙從她七竅中溢出,在空中凝成一條細線,直連向祭壇上方。
那裡,原本空蕩的虛空突然扭曲。
一聲尖銳的嗡鳴劃破空間。
南宮熾的機械義眼破空而至,懸停在祭壇正中央。虹膜緩緩展開,投射出一幅立體圖譜——是陸綰綰過去七次發動時間回溯的軌跡線,每一條都精準指向祭壇底部的符文位置。
“你們以為她在改寫時間?”機械音從義眼中傳出,冷得像鐵片刮過石板,“不,她每一次倒流,都在為我校準獻祭坐標。”
我心頭一沉。
原來如此。
她每次使用能力,都會丟失一段記憶,是因為那段記憶被係統抽走,作為校驗參數輸入主程序。而她失憶的空白期,正是南宮熾用來修正時間錨點的窗口。
我不是在幫她穩定係統,是在幫敵人完成最終充能。
我立刻發動逆命改寫,消耗十點怨氣值,篡改“時間回溯冷卻判定”規則。陸綰綰的身體頓時軟了下來,銀沙停止溢出,眼神也慢慢聚焦。
謝無涯抬頭盯著那枚義眼,“你拿她的記憶做校驗參數?”
“不隻是她。”義眼轉動半寸,“所有持有係統的實驗體,都是零件。你們的存在意義,就是讓獻祭更精確。”
他說完這句話的瞬間,祭壇底部紅光暴漲。
原本顯示“3分12秒”的倒計時,直接跳到了“0001”。
整個地下空間響起機械合成音:“終極獻祭程序鎖定。”
我咬牙站起身,左眼傳來一陣刺痛。低頭一看,指尖碰到了眼角,沾上了細碎的晶體。是輕微結晶化,係統負荷過重的反應。
不能讓倒計時歸零。
我伸手去拔水晶碎片,想打斷符文連接。可就在觸碰到碎片的刹那,耳邊響起了阿絮的聲音。
“彆動。”
我僵住。
“這碎片已經和陣法融合,你現在拔出來,會觸發連鎖崩塌。”
我看向吊燈方向,灰影一閃而過。阿絮沒有現身,隻留下一句話:“你要等下一個節點。”
謝無涯走到我身邊,低聲說:“祭壇充能需要完整的時間閉環。如果陸綰綰的記憶確實是分裂體的一部分,那她們之間的聯係就是最後一環。”
我明白他的意思。
南宮若的數據投影還在陸綰綰掌心閃爍。隻要這個連接不斷,係統就會認為時間容器完整,繼續推進獻祭。
唯一的辦法,是切斷她們之間的共振。
但我不能殺陸綰綰。
也不能讓她再發動時間回溯。
我閉了閉眼,忽然想起一件事——她每次失憶,都是隨機的。但她剛才說,她記得“另一個自己”的臉,比記得自己還清楚。
說明有些記憶,係統也沒法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