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光從石壁上蔓延下來,像液體一樣順著裂縫往下流。我盯著那團光,手指慢慢收緊,紙鶴的殘角紮進掌心。謝無涯還躺在地上,呼吸很淺,但沒再動。
我沒有靠近他。
我知道現在不能分神。
那枚機械義眼的輪廓越來越清晰,眼球中央開始旋轉,一圈圈數據紋路浮現出來。它不是投影,是活的。我能感覺到它的意識在掃描,一點一點把祭壇的信息收進去。
我咬破指尖,在地麵劃出一道短痕。
血剛落地就被吸走了,像是被什麼東西吞了進去。緊接著,一股冰冷的觸感順著指尖往上爬,停在手腕處。
“你還在。”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帶著金屬摩擦的質感,“你以為毀掉一隻眼睛就夠了?”
我沒說話。
左眼的銀光閃了一下,又暗下去。逆命改寫用完了,怨氣值也沒剩多少。我現在什麼都做不了,除了等。
等鬼怪回應我。
可它們還沒來。
機械眼的紅光突然暴漲,一道光柱直射上方,半空中凝聚出一張臉——南宮熾的臉。他的右眼就是那枚機械裝置,瞳孔不斷縮放,像是在讀取什麼數據。
“係統崩解時,我提前把核心意識分離出來了。”他說,“隻要還有一塊殘片,隻要還有克隆體提供生命信號,我就能回來。”
話音落下,祭壇邊緣裂開一條縫,一個培養皿緩緩升起。裡麵泡著一具和我母親長得一模一樣的身體,血管裡流動著暗紅色的液體。
南宮熾笑了。
他那隻機械眼猛地轉向培養皿,眼眶位置裂開一道口子,像是張嘴一樣,直接咬住培養皿的玻璃壁。玻璃碎裂,血滴落下來,順著他的機械結構滲進去。
他的臉開始重組,皮膚從金屬邊緣往外長,肌肉一層層覆蓋上去。這不是複活,是組裝。
我不能再等了。
我扯下耳墜,把銀杏葉形狀的結晶按進腳邊的裂縫裡。這是阿絮最後留下的東西,她說過,攢夠怨氣就能換一杯熱奶茶。我沒告訴過她,我已經偷偷兌換了三次,每次都選加雙份珍珠。
結晶融化的時候,我聽見了一聲輕笑。
“……下次記得結賬。”
聲音很遠,但確實來了。
我抬起頭,看著正在成型的南宮熾。
“你聽過鬼怪寫作業的聲音嗎?”我開口,“每天晚上,在教室角落,在宿舍床底,在食堂後廚……它們替我抄筆記、傳紙條、偷試卷。沒人知道它們做了什麼,因為係統判定它們是廢品,不配參與評分。”
南宮熾的動作頓了一下。
“可它們記住了。”我說,“記住每一次被當成錯誤答案刪掉的瞬間,記住每一個因‘異常行為’被清除的名字。”
我抬起手,指向那枚機械眼。
“你說你是秩序的維護者,那你有沒有想過——”
“當所有被你壓下去的聲音一起響起,會是什麼樣?”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整座祭壇震動起來。
不是來自地底,是來自四麵八方。
教學樓走廊的燈全部熄滅,接著又一盞接一盞亮起,節奏整齊得像心跳。食堂的地溝蓋板微微拱起,黑霧從縫隙裡鑽出來,貼著地麵流動。宿舍區的窗戶接連打開,又關上,像是有人在穿行。
然後,我聽見了腳步聲。
不是一個人,是一群。
它們從通風管爬出,從牆皮後鑽出,從地板下鑽出。沒有實體,隻有影子,但每一步都踩在現實的邊界上。
南宮熾終於完成了重組,整個人站在光柱中央,右眼閃著紅光。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活動了一下手指。
“你們這些低等存在,也敢反抗係統?”他冷笑,“我創造了你們的規則,我就掌握你們的命運。”
“你錯了。”我說,“你隻是給了我們編號,但我們早就有了名字。”
我舉起左手,銀光最後一次亮起。
“它們叫阿卷,幫我在期中考試代寫作文;它們叫小墨,替我去醫務室簽到;它們叫老李,連續三年幫我交物理作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