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涯的嘴唇又動了一下,聲音比剛才清晰了些:“我們……贏了嗎?”
我沒有回答。風停了,祭壇上的金色紋路還在緩緩延伸,像有生命一樣爬過地麵。陸綰綰留下的沙漏靜靜嵌在裂縫中央,金點不動,時間也不動。
我低頭看他,手指還壓在自己寫下的血字上——代行許可。這四個字不該存在,係統應該立刻清除我。可什麼都沒發生。也許規則真的變了,也許隻是暫時失效。
他的睫毛顫得更明顯,眼珠在眼皮下輕微轉動,像是在夢裡掙紮。我伸手探他手腕,脈搏比之前穩了些,但很慢,一下一下,像是被什麼東西拖著。
玄鐵劍就躺在他身邊,原本完整的劍身現在布滿裂痕,從中間往下裂開一道細縫,能看到裡麵透出暗紅的光。那光不跳,也不閃,隻是持續地亮著,像埋在石頭裡的火。
我把手伸過去,指尖剛碰到劍柄,一股震動順著皮膚傳上來。不是溫度,也不是力量,而是一種說不清的壓迫感,壓得我左眼發麻。銀光在瞳孔裡晃了一下,詭語係統突然斷了一瞬,耳邊所有聲音都消失了。
三秒後才恢複。
我收回手,喘了口氣。這把劍不對勁。它不是在壞,是自己想碎。
“你還記得什麼?”我問他,聲音放得很輕。
他沒睜眼,喉嚨動了動:“我記得……我在解剖室喂過一隻蟲子。”
我一愣。
那是他每月初七做的事。沒人知道,連係統都查不到記錄。他用朱砂喂養標本瓶裡的幽冥生物,像在完成某種儀式。
“你還記得彆的嗎?”
“我記得……你左眼的顏色。”他慢慢說,“第一次見你就注意到了。你說那是係統副作用,可我覺得不是。”
我沒說話。
他忽然抬了下手,動作很弱,但確實是有意識地動了。手指朝劍的方向偏了偏。
“彆碰它。”他說。
“為什麼?”
“它快撐不住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劍身猛地一震。裂紋擴開半寸,紅光暴漲,一股氣流衝出來,把我逼退了一步。右耳殘留的耳墜碎片突然發燙,貼著皮膚像要燒起來。
我咬牙站穩,重新靠近。
這次我沒有用手,而是閉上眼睛,進入冥想狀態。左眼的銀光沉下去,意識往下墜,穿過祭壇石板,觸到地底那些微弱的怨氣流。它們還在,雖然不如風暴時那麼強,但足夠支撐一道屏障。
灰霧從地麵升起,纏住劍身,減緩裂痕蔓延的速度。
“如果你們真是殉道者,”我對著劍說,“那就讓我聽見名字。”
空氣靜了一瞬。
然後,第一個名字亮了。
“謝昭陽。”
一道影子從劍中浮出,是個穿舊式長衫的年輕人,臉上沒有表情,眼神卻很平靜。他看了一眼謝無涯,轉身化作光點,升向穹頂。
第二個名字浮現。
“謝承業。”
又一道影子出現,軍裝打扮,右手缺了兩根手指。他也看了謝無涯一眼,點頭,消散。
第三個、第四個……一個接一個,銘文逐一亮起,二十四個名字全部浮現。每念一個,就有一道身影脫出,沉默地離開。他們不說話,也不停留,像是終於完成了最後一步。
直到最後一個名字出現。
“謝明遠。”
影子凝成時,是個白發老人,拄著拐杖。他站在原地沒走,低頭看著謝無涯,目光停留了很久。
“少主。”他開口,聲音不大,卻壓過了所有回響,“你不是我們的繼任者。”
謝無涯的眼睛猛地睜開。
老人繼續說:“你是我們守了百年的‘鎖’。”
話音落下,他化作光點,和其他人一起升入祭壇上方,消失不見。
玄鐵劍發出一聲低鳴,像是解脫,又像是哀悼。裂痕迅速擴散,整塊劍身開始崩解,黑色碎片一塊塊脫落,變成塵埃漂浮在空中。
隻剩下一縷金線懸著,在靜止的空氣裡輕輕擺動。
它慢慢飄向謝無涯,貼上他的胸口,然後一點點滲進去。
皮膚之下,開始有東西遊動。像是活的符文,在皮下穿梭,最終定型在一個古老的“封”字上。金光透過肌膚微微發亮,和祭壇上的紋路產生共鳴。
謝無涯坐了起來。
動作很慢,但他確實是靠自己撐起身體的。他低頭看自己的胸口,伸手摸了摸那個符文,指尖傳來溫熱的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