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睜開眼,意識還在往下墜。
陳墨的聲音已經聽不見了,藥劑的效力像退潮一樣從身體裡抽離。但我的手沒有鬆開,指尖仍死死掐著太陽穴,左眼火辣辣地疼,像是被什麼東西從內部劃開了一道口子。
可我還不能醒。
剛才在記憶庫深處,那個“我”說出了最後一句話——“彆相信陳墨。”
這句話現在卡在我的喉嚨裡,壓得我喘不過氣。如果連他都不能信,那還有誰?
我想起耳墜上的銀杏葉,它還在微微發燙。那是阿絮留下的印記,不是係統賦予的,是我們之間契約的痕跡。我抬手碰了碰右耳,金屬的涼意讓我清醒了一瞬。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順著契約鏈接傳了過來。
“你還活著?”
是阿絮。
但不是之前那個被傀儡師操控的假影,也不是吊燈上日常幫我寫作業的那個懶散鬼。這個聲音很弱,斷斷續續,夾雜著某種植物根係蠕動的雜音,像是從地底深處爬出來的。
“你去哪兒了?”我問。
“被時棲的根纏住了。”他說,“我沒走,是你聯係錯了對象。”
我愣住。
原來這段時間替我寫作業、偷試卷的,根本不是真正的阿絮。
“那你現在在哪?”
“根係裡。向日葵的脈絡像一張網,把我困在這兒。但我看到了一些東西。”
他頓了一下,聲音更低:“平行時空的考試答案……我偷到了。”
我的心跳快了一拍。
“哪個時空?”
“所有時空。”他說,“每一個你,都在考試結束之後死了。項圈收緊,脖子斷了,腦死亡時間精確到秒。”
我沒有說話。
他知道我在想什麼,繼續說:“不是意外,是統一指令觸發的清除程序。隻要‘雲星月’提交答卷,監考老師瞳孔就會閃金光,然後——死。”
我閉上眼,重新沉下去。
這一次我不再衝向記憶庫,而是順著契約鏈接逆向追溯,穿過一層又一層的數據屏障,最終抵達一片灰暗的網絡。那裡盤踞著無數交錯的根須,每一條都帶著微弱的生命信號。而在最中心,一團模糊的灰影被藤蔓層層纏繞,隻剩一絲波動還能傳遞信息。
那就是阿絮的真身。
我用怨氣值在意識中凝聚出一道屏障,防止外部窺探。然後低聲問:“你能讓我看看那些世界嗎?”
“可以。”他說,“但你看得越多,他們就越容易發現你。”
我沒猶豫:“放出來。”
下一秒,視野炸開。
七百多個畫麵同時浮現,圍成一個環形陣列。每一個畫麵裡都有一個我,穿著不同的校服,站在不同的考場,做著同一份試卷。
有的剛寫完最後一題,筆還沒放下,項圈突然鎖緊;
有的在交卷途中摔倒,脖頸扭曲成奇怪的角度;
還有一個,甚至還沒開始答題,隻是抬頭看了眼鐘,整個人就倒了下去,皮膚迅速碳化。
我盯著這些畫麵,一幀一幀地掃過去。
發現了一個共同點——死亡時刻,監考老師的瞳孔都會閃過一道金光,和南宮熾的機械義眼完全一致。
這不是巧合。
這是定點清除。
我繼續往前推進,試圖鎖定一個尚未死亡的時空。畫麵開始流動,像快進的錄像。終於,在編號682的世界裡,我看到自己正低頭檢查答題卡,距離交卷還剩三分鐘。
她活得好好的。
我伸手,想去觸碰那個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