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婆！醒醒！彆睡！馬上到家了！”
我背著葉瓷，感覺背上不是個人，是塊正在融化的千年寒冰。她右臂垂在我胸前，被黑血浸透的紗布散發著刺鼻的腥甜腐朽味，凍得我半邊身子都快沒知覺了。那墨黑的蠱紋雖然暫時被青藤草壓在心口沒再蔓延，但顏色深得發亮，像活物一樣在她蒼白的皮膚下微微起伏。
三天…
黑衣人那砂紙磨過的聲音還在我腦子裡陰魂不散。三天後，這玩意兒就要徹底吞了她？
“蕭…燼…”背上傳來葉瓷極其微弱、帶著顫抖的氣音，“放…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聲音虛得跟蚊子哼哼似的。
“走個屁！”我沒好氣地吼回去，腳下步子更快，“就你這三步一喘五步一倒的樣兒，等你挪回城，黃花菜都涼了！老實趴著！再廢話把你扔護城河裡喂王八！”嘴上罵得凶，箍著她的手臂卻收得更緊。媽的，這女人看著瘦，怎麼背起來這麼沉？肯定是那破蠱蟲作祟！
一路狂奔衝回我那破事務所，也顧不上門口探頭探腦的幾個記者估計又是趙小萌那大喇叭招來的），一腳踹開吱呀作響的木門，小心翼翼地把葉瓷放到那張鋪著硬紙板的“龍榻”上。
她整個人蜷縮著，臉色青灰，嘴唇乾裂，冷汗把鬢角的頭發都打濕了，粘在慘白的臉頰上。最紮眼的是那隻右手，紗布邊緣不斷滲出粘稠的墨黑血液，散發出的寒氣讓整個破屋的溫度都降了幾度。
“藥…藥方…”她勉強睜開眼，眼神渙散，卻死死盯著我。
“知道知道！三花青藤三錢，百年首烏一兩，朱砂粉半錢，無根水煎，寅時服！”我趕緊從懷裡掏出那張皺巴巴的宣紙，在她眼前晃了晃，“我這就去弄！你撐住！彆死我這兒，晦氣！”
我轉身就在我那堆破家當裡翻箱倒櫃。三花青藤好說，剛從青藤穀采的，還帶著露水和泥土的清香，用油紙包得好好的。朱砂粉…我記得師父以前畫符剩了點，塞在哪個犄角旮旯了…找到了！一個小瓷瓶，雖然隻剩個底兒，半錢應該夠。
“百年首烏…百年首烏…”我嘴裡念叨著，翻遍了所有角落，心一點點沉下去。沒有！這玩意兒可不是大白菜！百年份的野山參都難找，更彆說首烏了！我他媽一個剛下山、兜比臉還乾淨的神棍，上哪去搞這金貴玩意兒？
“喂！男人婆！”我急吼吼地衝到“龍榻”邊，“百年首烏！你家開中醫館的，庫房裡有沒有存貨？快說！救命呢！”
葉瓷似乎被我的大嗓門震得清醒了一瞬，渙散的目光聚焦在我臉上，帶著一種看傻子的虛弱：“…百年…首烏…那是鎮館之寶…非…非生死關頭…不動用…”她喘了口氣，眼神掃過我手裡那張藥方，突然定住了，聲音陡然拔高了一絲，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怒：“你…你改藥方？！”
改藥方？我改個毛線啊！
我一愣，順著她的目光低頭看向藥方。藥方右下角，那行“百年首烏一兩”的蠅頭小楷旁邊，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我手指上殘留的、從青藤穀沾來的黑泥，蹭花了一個小角，墨跡有點糊，看著像是…“十年”？
臥槽！這誤會大了！
“誰改藥方了！”我氣得跳腳，把藥方懟到她眼前，“你看清楚！是泥！泥巴！老子手臟蹭花了！是‘百年’！不是‘十年’！你這男人婆，都什麼時候了還疑神疑鬼！”
葉瓷死死盯著那被蹭花的地方，又看看我氣急敗壞的臉，眼神裡的驚怒慢慢褪去，隻剩下濃濃的絕望和疲憊。她無力地閉上眼，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沒有…百年首烏…來不及了…”那隻被黑血浸透的右手，似乎因為情緒的劇烈波動，猛地抽搐了一下！
“呃啊——！”一聲壓抑不住的痛苦呻吟從她喉嚨裡擠出。
隻見她掌心厚厚的紗布下，那墨黑的蠱紋仿佛受到了刺激，驟然爆發出刺目的烏光！一股比之前更加陰寒刺骨的氣息瞬間彌漫開來！包裹右手的紗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浸透、染黑！更可怕的是，那黑氣如同無數細小的毒蛇，竟然開始順著她的手腕向上蔓延，速度雖然不快，但那方向…直指心口！
“媽的！彆動！”我頭皮瞬間炸了！顧不上解釋，撲過去想按住她抽搐的手臂。
就在我的手指即將碰到她冰冷手腕的刹那——
“嗡！”
一道極其微弱、卻無比純粹、帶著灼熱生命氣息的金色光芒，猛地從葉瓷被黑血浸透的掌心透射出來！
那金光如同初升朝陽的第一縷光，雖然微弱，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神聖與威嚴，瞬間穿透了層層墨黑的紗布和洶湧的陰寒黑氣！金光所過之處，那些瘋狂蔓延的黑色蠱紋如同遇到克星，發出“滋滋”的灼燒聲，蔓延的勢頭被硬生生遏製住！甚至…被逼退了極其細微的一絲！
葉瓷痛苦的表情因為這突如其來的金光而凝固，她猛地睜開眼，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右手。那金光，正從她掌心那道若隱若現的、仿佛天生就存在的奇異紋路中散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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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神農紋？！”我失聲叫了出來，眼珠子差點瞪出來！麻衣相書裡提過，傳說中神農氏後裔血脈覺醒的標誌！能驅邪避穢，鎮壓百毒！這男人婆…真是神農傳人？！
葉瓷也懵了，呆呆地看著自己掌心透出的金光，感受著那金光與體內肆虐的陰寒蠱毒激烈對抗帶來的陣陣刺痛與暖流交織的奇異感覺。“這…這是什麼…”
“是你的保命符！祖宗顯靈了！”我又驚又喜，趕緊把剩下的青藤草嚼爛，也顧不上男女有彆，一把掀開她被黑血浸透的紗布邊緣，把草泥狠狠糊在那道正與黑氣激烈對抗的金色紋路上！
“滋啦——！”
如同燒紅的烙鐵按進冰水！更加劇烈的反應爆發！金光與黑氣猛烈對衝，葉瓷疼得渾身劇顫，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額頭上瞬間布滿了豆大的汗珠，但眼神卻亮得驚人！她能感覺到，那金光雖然微弱，卻像一道堅固的堤壩，死死擋住了黑氣侵蝕心脈的最後通路！
“撐住！男人婆！你的神農紋覺醒了！它在幫你！”我一邊死死按住她因為劇痛而掙紮的手臂，一邊吼，“藥！藥還沒弄完！首烏！首烏在哪？！”
“砰！”
就在這混亂又充滿希望的當口，我那破事務所搖搖欲墜的木門，被人從外麵一腳踹開！力道之大，差點把門板踹飛！
一個高大、冷峻的身影如同標槍般立在門口，擋住了外麵透進來的光線。他穿著黑色的立領風衣，麵容剛硬如刀削斧鑿，眼神銳利得像淬了冰的刀子，掃過一片狼藉的屋內，最後定格在葉瓷那隻金光與黑氣交織、觸目驚心的右手上。
他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一瞬，帶著一種極其複雜的、仿佛穿透了時光的審視。
“百年首烏，我有。”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質感，沒有任何廢話。他隨手從風衣內袋掏出一個巴掌大的紫檀木盒，看也不看就朝我扔了過來。
我手忙腳亂地接住盒子，入手沉甸甸的。打開一看，一股濃鬱醇厚的藥香撲麵而來！盒子裡躺著一塊通體烏黑發亮、形如嬰兒、須發皆全的…百年老山參？不對！這紋路，這質地…是貨真價實的百年野生何首烏！而且品相完美！
我震驚地抬頭看向門口那個冷得像冰塊的男人。
他似乎根本不在意我的反應，目光再次投向痛苦掙紮的葉瓷，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然後，那冰冷的視線重新落回我身上，緩緩開口，丟下一個比百年首烏更重的炸彈：
“她的神農紋撐不過三天。”
“蕭燼，不想看著她死，就跟我走一趟。”
“有些事…關於你我的‘前世’…該讓你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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