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冰冷。
粘稠。
意識像是在無儘的瀝青海裡下沉,每一次試圖掙紮上浮,都被那沉重汙穢的力量拖拽回更深的淵底。
我是誰?
我在哪?
記憶的碎片如同被撕碎的照片,在腦海裡翻滾,卻拚湊不出完整的畫麵。隻記得一雙巨大無比、由無數破碎掌紋構成的冰冷眼睛,和一個不容抗拒的意誌——“歸來”。
歸去哪裡?
劇烈的疼痛從四肢百骸傳來,不是肉體的傷痛,而是靈魂被強行塞進一個不屬於自己的容器、被某種力量瘋狂衝刷洗滌的撕裂感。那股力量冰冷而暴戾,卻又帶著一種詭異的熟悉感,與我體內那尚未完全吸收的古陣邪能、以及雙眼深處灼熱的映世紋力量糾纏、對抗。
我試圖睜開眼,眼皮卻重若千鈞。
隻能“感覺”。
我感覺自己像是一件物品,被浸泡在某種能量溶液裡,無數細小的、如同黑色蝌蚪般的掌紋符號正試圖鑽入我的皮膚,烙印在我的骨骼,覆蓋我原本的掌紋,甚至…篡改我的麵相。
它們想把我裡裡外外,徹底改造成它們想要的形狀。
改造那個所謂的…“眼睛”。
操!
老子是蕭燼!麻衣神相當代傳人!不是特麼誰的眼睛!
一股極其強烈的憤怒和不甘,如同微弱的火苗,在幾乎被凍僵的意識深處猛地躥起!
幾乎是本能地,我調動起那僅存的、微弱得可憐的映世紋力量。不再是去“看”,而是去“抗拒”,去“排斥”!
“嗡…”
一聲極其細微、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嗡鳴。
我“感覺”到,雙眼之中那灼熱的感覺得到了一絲回應,艱難地驅散了眼眶周圍試圖侵入的冰冷觸須。
就這一下,幾乎又耗空了我剛剛凝聚起的一點精神。
但有用!
那些冰冷的能量似乎頓了一下,仿佛沒料到這即將完成的“容器”居然還能產生如此強烈的自我排斥反應。
就在這短暫的停滯間隙——
【蕭…燼…】
一個極其微弱、卻帶著難以言喻的焦急和擔憂的女聲,仿佛穿透了無儘的空間阻隔和能量屏障,如同絲線般鑽入我的感知。
是…葉瓷?
男人婆?!她還活著?!她來了?!
【穩住…心神…彆被…同化…】
聲音斷斷續續,模糊不清,卻像是一針強心劑,猛地紮進我幾乎麻木的意識裡!
是她的聲音!雖然微弱,但我絕不會聽錯!這男人婆,總是這麼莽撞,這種地方她也敢來?!
緊接著,我感覺到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溫暖堅韌的力量,試圖與我建立連接。那感覺…很像之前藥魂共鳴時,從枯萎青藤中感受到的葉家生機之力,但更加精純,更加…源自本源。
是她的神農紋!她在用她的掌紋之力試圖感應我!
幾乎是同時——
“嗡!!!”
我懷中那已經黯淡下去的皮紙陣圖,竟然再次輕微震顫了一下!仿佛被葉瓷的神農紋力量從外部激活了一絲殘存的本能!
它與我雙眼中的映世紋產生了極其短暫的共鳴!
就是這一瞬間的共鳴!
我“看”到了!
不再是之前那種全方位的能量視野,而是一幅極其短暫、卻無比清晰的畫麵——
我似乎身處一個巨大的、不斷蠕動著的“卵”中。四周的“卵壁”由無數流淌的暗紅邪能和扭曲掌紋構成。而我,正被浸泡在卵中央的粘稠液體裡。
卵的外麵,是更加廣闊無邊的黑暗,一雙冰冷的巨眼懸浮於黑暗深處,正冷漠地“注視”著這個卵,注視著其中的我。
而在巨眼更遠的方向,透過濃稠的黑暗,我隱約感知到一點微弱卻執著的金光,正拚命試圖穿透阻礙,朝著這邊靠近!
是葉瓷!還有…她掌心那熟悉的神農紋光芒!
她真的在找我!
這畫麵一閃而逝,皮紙陣圖再次沉寂下去,仿佛耗儘了最後一絲力量。
但足夠了!
我知道自己在哪裡了!我還在古陣範圍內,或者說,就在那裂痕深處、邪神意誌的附近!它正在用一個由邪能構成的“卵”來改造我!
而葉瓷,她正在外麵想辦法!
我不能放棄!絕對不能!
那個男人婆為了救我連逆向共鳴折損陽壽的事都乾得出來,我現在要是躺平了被改造成什麼狗屁“眼睛”,回頭還不得被她笑話死?!
拚了!
我不再試圖去強硬對抗那無孔不入的冰冷能量,那隻會加速我的消耗。我回想起之前陣圖灌輸給我的、那幅危險的能量引導路徑。
既然你能灌進來,那老子就能給你導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