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並非無聲，而是某種更龐大、更根本的東西被驟然抽離後的虛無感。祭壇核心那塊碎片離位的瞬間，原本充斥整個空間的、如同活物般搏動的邪惡意誌，像是被掐住了喉嚨，發出一聲無聲的尖嘯，然後猛地收縮、消散。
緊接著，才是物理層麵的崩塌。
轟隆隆——！
巨大的、由暗紅色不明材質構築的祭壇，從那隻“掌紋之眼”的瞳孔位置開始，裂開無數蛛網般的縫隙。失去了核心能量的支撐，它再也無法維持自身的結構，如同沙堡般開始傾頹、瓦解。巨大的石塊混合著尚未消散的黑色能量，雨點般砸落下來。
“走！”
林三刀的吼聲將我從短暫的恍惚中驚醒。他一把攙扶起幾乎虛脫的葉瓷和她懷中氣息微弱的葉青衣奶奶，我也強撐著幾乎散架的身體，連滾帶爬地跳下正在崩潰的祭壇基座。
身後是震耳欲聾的坍塌聲，夾雜著黑袍信徒們驚恐絕望的哭喊和奔跑聲。整個地下空間都在顫抖，頭頂不斷有更巨大的岩石和水泥塊墜落，煙塵彌漫，仿佛末日降臨。
我們沿著來時的方向，拚命向外衝去。此刻什麼戰術、什麼隱蔽都顧不上了，活下去是唯一的念頭。
混亂中，我瞥見白眉婆婆的身影在崩塌的祭壇殘骸間一閃而逝，她肩頭染血，臉色猙獰得如同惡鬼，怨毒地看了我們一眼，隨即被一塊墜落的巨石擋住了視線。她是否被埋在了下麵？還是借助混亂逃走了？無從得知，我們也無力追擊。
衝出舊防空洞那扇扭曲變形的鐵門，重新回到相對狹窄的地下管網通道，身後的崩塌聲似乎被隔絕了一些，但地麵的震動依舊傳來，通道頂部也在簌簌落下灰塵。
我們不敢停留，沿著林三刀記憶中的路線，朝著遠離市府廣場的方向亡命奔逃。不知跑了多久，直到雙腿如同灌了鉛，肺裡像是著了火，身後的震動和聲響漸漸平息，我們才敢在一個相對穩固的岔路口停下來，癱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劫後餘生的虛脫感如同潮水般湧來，伴隨著渾身無處不在的劇痛。我們四個人，沒有一個身上是完好的，個個帶傷，狼狽不堪。
葉瓷顧不上自己，立刻檢查葉青衣奶奶的狀況。老太太依舊昏迷，但纏繞在她周身的那些黑色能量鎖鏈已經消失，臉色雖然蒼白，呼吸卻比之前平穩了一些，似乎那邪惡的抽取儀式確實被中斷了。
“奶奶…奶奶…”葉瓷的聲音帶著哭腔，小心翼翼地給老太太喂下隨身攜帶的保命藥丸。
林三刀靠坐在牆邊，默默處理著自己身上崩裂的傷口，眼神警惕地掃視著來路，防止有追兵或者彆的什麼東西跟上來。
我癱坐在另一邊，感受著掌心那枚新得來的第七塊碎片的冰涼觸感。它比之前那兩塊都要沉重，紋路也更加複雜深邃，握在手中，能清晰地感覺到其中蘊含的某種…“秩序”的力量，與之前那種純粹的邪惡或淨化感都不同。仿佛它是維係某個龐大係統運轉的關鍵“齒輪”。
就在這時，我懷中那另外兩塊碎片半淨化的和漆黑的）似乎受到了感應，同時微微震動起來，散發出微弱的光芒。緊接著，我掌心的第七塊碎片也做出了回應，三種不同性質的光芒交織在一起，竟然在我們麵前的空氣中，投射出了一幅模糊的、不斷變化的立體虛影！
那似乎是一座…塔？
一座由無數旋轉、移動的掌紋和麵相圖案構成的、結構極其複雜精密的虛幻之塔！塔身分為七層，每一層都有不同的光影流轉，對應著七種不同的能量波動。而塔的基座和頂端，則與一些模糊的、如同地脈和星軌般的線條連接著。
“這是…掌紋塔？”林三刀不知何時湊了過來，看著眼前的虛影，眼中露出震驚之色，“傳說中封印掌紋劫本源的最終結構…竟然真的存在？”
“掌紋塔？”我疑惑地重複。
“嗯。”林三刀點頭，語氣凝重，“根據零星的古老記載，完整的掌紋封印，並非簡單的七塊碎片集合，而是需要以這七塊碎片為基石，在特定的地點，構築成這座‘掌紋塔’，才能徹底鎮壓並疏導掌紋劫的力量，使其重歸平衡。否則，即便集齊碎片，也隻是暫時壓製，無法根除禍患。”
他指著虛影中那些不斷變化的機關和能量節點：“你看，塔內的結構並非固定，而是在不斷演化，對應著天地氣運和掌紋之力的流轉。想要成功構築並激活它，不僅需要七塊碎片，更需要精準地破解每一層的‘機關’，讓碎片的力量完美嵌入其中。否則，稍有差池，就可能引發封印崩潰，加速劫難降臨。”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空氣中的塔影忽然劇烈波動起來，尤其是最底層，光影明滅不定，顯示出極大的不穩定性。同時，我手中的三塊碎片也傳遞出一種焦躁不安的波動。
“看來…祭壇被毀，隻是打斷了獻祭儀式，但掌紋劫的本源力量已經受到了劇烈擾動，開始失控了。”林三刀沉聲道，“我們必須儘快找到這座塔的真實位置，並在黑紋教或者彆的什麼勢力反應過來之前，完成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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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實位置？這塔在哪裡？”葉瓷也抬起頭，焦急地問道。
塔影閃爍了幾下，最終指向了一個模糊的方位，並浮現出幾個殘缺的古體字跡，依稀可辨是“…之墟”、“…交彙”。
“臨安市…還有符合這種描述的地方嗎？”我看向林三刀和葉瓷，他們對這座城市的曆史和隱秘比我熟悉得多。
葉瓷皺著眉思索，葉青衣奶奶卻在這個時候發出了一聲極其微弱的呻吟，手指艱難地動了動，指向某個方向，嘴唇翕動，吐出幾個幾乎聽不清的音節：“…古…觀星…台…地脈…眼…”
古觀星台？地脈眼？
我和林三刀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恍然。臨安市郊外確實有一座廢棄已久的古代觀星台遺址，據說那裡是古代欽天監觀測星象、定鼎風水的重要地點，正是地脈交彙之所！“墟”或許指的就是那片廢墟！
“看來…葉奶奶指明了方向。”林三刀站起身，儘管傷勢沉重，但眼神已經恢複了以往的冷峻和決斷，“我們必須去那裡。掌紋塔，很可能就隱藏在觀星台遺址的地下。”
目標明確了，但前路依舊布滿荊棘。我們四人重傷在身，黑紋教殘餘勢力很可能還在四處搜捕我們，而那座掌紋塔的機關，聽起來就絕非易事。
我握緊了手中的三塊碎片，感受著它們彼此呼應帶來的微弱暖意，又看了看身邊傷痕累累卻目光堅定的同伴。
祭壇之戰隻是慘勝，真正的決戰，或許才剛剛開始。
這座充滿機關的掌紋塔，就是我們最後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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