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嚨裡的血腥氣久久不散,胸口那股被陰寒死氣衝撞的悶痛感更是如同跗骨之蛆,時時刻刻提醒著剛才那場失敗的“共鳴”有多麼凶險。我靠在冰冷的鐵書架上,連呼吸都帶著灼痛感,每一次吸氣都牽扯著受損的經脈。對麵的葉瓷情況更糟,她蜷縮在角落裡,臉色灰敗,那隻右手的裂紋邊緣,隱隱有更深的黑氣滲出,像是墨汁滴入了清水,緩慢而固執地擴散。淺層共鳴的失敗,不僅讓我們傷上加傷,更像是一盆冰水,澆滅了我們心底剛剛燃起的一絲微弱火苗。
倉庫裡死寂得可怕。趙小萌連哭都不敢出聲,隻是紅著眼圈,默默地把我們吐出的血跡用舊報紙擦掉。林三刀站在窗邊,透過木板的縫隙警惕地觀察著外麵,背影僵硬得像一塊石頭。空氣中彌漫著絕望和一種近乎認命的壓抑。
邪神的低語如同陰風般在我腦海裡盤旋,這一次,它不再僅僅是嘲諷,而是帶著一種仿佛已然勝利的宣告:“感受到了嗎?那深入骨髓的排斥?那源自本源的撕裂?你們本就不是同路人,強行靠近,唯有共同毀滅一途。她的血脈,早已打上了我的印記,是通往我國度最完美的鑰匙。而你,殘缺的窺視者,不過是鑰匙旁微不足道的塵埃。放棄吧,讓她回歸她的宿命,你或可苟延殘喘……”
鑰匙……印記……宿命……
這些詞語像毒刺一樣紮進我心裡。我看向葉瓷那隻詭異的手掌,難道真的如這鬼東西所說,葉瓷的存在本身,就是開啟劫門的“鑰匙”?而我們之前所做的一切,包括試圖融合,都隻是在徒勞地對抗一個早已注定的結局?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林三刀忽然轉過身,他的臉色異常凝重,眼神深處翻湧著極其複雜的情緒,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又充滿了難以言說的痛苦。他走到我和葉瓷中間,目光在我們兩人身上掃過,最終沉重地開口,聲音沙啞得仿佛砂紙摩擦:
“或許……邪神說的,並不全是蠱惑。”
我和葉瓷同時抬起頭,看向他。趙小萌也停止了動作,緊張地望過來。
林三刀深吸一口氣,仿佛接下來的話語重若千鈞:“前世……在我零碎的記憶碎片裡,關於那場最終封印之戰……有一個被刻意模糊、或者說被所有知情者諱莫如深的細節。”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言,也像是在抵抗某種精神上的壓力:“當時,麻衣神相一脈與神農傳人聯手,並非僅僅依靠外力封印。他們……他們利用了劫門本身的一個特性——它對特定‘命格’和‘血脈’的強烈吸引與鎖定。”
他的目光落在葉瓷身上,帶著一種近乎憐憫的複雜神色:“葉瓷的先祖,那位最強大的神農傳人,她的掌紋……被當時的所有高層,秘密稱為‘命鑰’。不是因為她能開啟什麼,而是因為……她的血脈,她的掌紋本源,是劫門力量最渴望‘融合’與‘同化’的目標。換言之,她……本身就是封印的核心組成部分,是一把被投入鎖孔,用以從內部卡死劫門的‘活體鑰匙’!”
活體鑰匙?!
我腦子裡“嗡”的一聲,像是被重錘擊中。葉瓷的身體猛地一顫,難以置信地看向林三刀,嘴唇翕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林三刀繼續說著,每一個字都像冰錐,刺入我們的心臟:“而蕭燼……你們麻衣一脈的祖師,其獨特的映世麵相,被稱作‘命鎖’。他的作用,是外部穩定,是確保‘鑰匙’不會徹底被鎖孔吞噬,或者說……是監視和約束‘鑰匙’的存在。掌紋為鑰,麵相為鎖。這才是當年能夠暫時封印劫門的真正秘密!你們兩人……從血脈根源上,就是被選中的、互為依仗又互相製約的‘鑰匙’和‘鎖’!”
原來如此!難怪劫門對葉瓷的召喚如此強烈!難怪《掌紋圖》會選中我們!難怪所謂的“融合”是唯一的生路!因為這本就是千年之前,那些先賢們設下的、用以對抗劫門的最終後手!當封印鬆動,劫門再臨,唯一的辦法就是讓“鑰匙”和“鎖”徹底融合,或許能產生一種全新的、足以替代舊封印的力量!
但這也意味著,葉瓷從出生起,就背負著作為“祭品”或是“工具”的宿命!而我,所謂的麻衣傳人,存在的意義,竟然從一開始就是為了“看住”她?
一種難以言喻的荒謬感和冰冷的憤怒在我心底升起。我們一直以來的掙紮、對抗、並肩作戰,難道都隻是在無知地沿著一條早已被劃定的軌跡前行?
“所以……”葉瓷的聲音顫抖得厲害,她抬起那隻布滿裂紋的手,眼神空洞,“我活著的意義……就是等著有一天……被這東西……吃掉?或者……和這家夥……變成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她指向我,臉上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我心裡堵得難受,想反駁,卻發現任何言語在此刻都顯得蒼白無力。真相太過殘酷,撕開了所有溫情脈脈的麵紗。
林三刀痛苦地閉上眼:“前世,我……我或許就是因為窺見了部分真相,無法接受這種將活人作為‘鑰匙’和‘鎖’的殘酷宿命,才……才被黑紋教蠱惑,導致了封印的失敗。”他睜開眼,看著我們,“這一世,我以為能改變……但現在看來,宿命的齒輪,依舊在轉動。你們……確實就是劫門再開的鑰匙,無法逃避。”
邪神的低語再次響起,充滿了愉悅:“看,連曾經的背叛者都承認了。這就是你們的本質,你們的歸宿。何必再抗拒這早已寫好的劇本?”
倉庫裡陷入了更深的死寂。真相像一座冰山,將我們徹底壓垮。我們不再是偶然卷入的受害者,而是宿命棋盤上早已被擺放好的棋子。這種認知,比任何直接的攻擊都更令人絕望。
我看著葉瓷那雙失去了光彩的眼睛,看著她掌心那代表著她悲劇宿命的紋路,一股極其複雜的情感湧上心頭。有同情,有憤怒,有對命運不公的控訴,還有一種……連我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仿佛被無形繩索捆綁在一起的窒息感。
我們是鑰匙,是鎖。是劫門的目標,也是唯一能關閉它的人。這條路,從開始就注定荊棘密布,而終點,是融合重生,還是共同湮滅?
無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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