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眉婆婆那老妖婆的笑聲像是指甲刮過生鏽的鐵皮，刺得人耳膜生疼，更刺得心裡那股邪火蹭蹭往上冒。前有神農穀那如同活物般蠕動、散發著純粹排斥力的朦朧霧氣，後有黑紋教這幫陰魂不散的家夥，我們三個殘兵敗將夾在中間，活像是被堵在了死胡同裡的病貓。
林三刀瞬間將短刀橫在身前，眼神冷得能凍住空氣，低喝道：“退入穀口！”
退？往哪兒退？那穀口的霧氣看著就不善，靠近一點都覺得渾身骨頭縫裡都在往外冒寒氣，體內的那點本源之力死寂得如同枯井。這鬼地方排斥一切“紋”與“相”的力量，我們進去，跟自投羅網有什麼區彆？
但眼下沒得選。留下，立刻就會被白眉婆婆和她帶來的那些渾身冒著黑氣的教徒撕碎。
葉瓷的反應比我快，她一把拉住幾乎要嚇癱的趙小萌，另一隻手居然還有力氣推了我一把，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走！”
我踉蹌著被她推進了那片朦朧的霧氣範圍。一瞬間，仿佛有無數根冰冷的針紮進了全身的毛孔，不僅僅是力量被壓製，連五感都變得模糊起來，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看世界。空氣粘稠得如同水銀，每吸一口氣都費勁無比。身後的打鬥聲、白眉婆婆的厲嘯聲，也變得遙遠而不真切。
“這鬼地方……”我忍不住罵了一句，感覺喉嚨都被那股無形的壓力扼住了。
葉瓷的情況更糟，她一進入霧氣範圍，右手掌心那原本就極不穩定的平衡紋路驟然爆發出刺目的光芒，金光與墨印瘋狂交織、衝突，仿佛有什麼東西要從她掌心破體而出！她悶哼一聲，臉色瞬間變得慘金，身體搖搖欲墜。
“男人婆！”我下意識伸手想去扶她，卻發現自己也腳步虛浮，差點和她一起栽倒。
林三刀且戰且退，也退入了霧氣邊緣。他顯然也受到了極大的壓製，動作比平時遲緩了許多，但依舊憑借精湛的刀法和戰鬥本能，勉強擋住了試圖衝進來的兩名黑紋教徒。那兩名教徒一進入霧氣，身上的黑氣就如同被潑了強酸般劇烈消融，發出淒厲的慘叫，動作也變得僵硬不堪。
“這霧氣……能壓製他們的邪力！”林三刀喘著粗氣，看出了關鍵。
白眉婆婆站在霧氣之外，那張布滿皺紋的老臉扭曲著，眼神中充滿了貪婪和忌憚。她不敢輕易踏入這片排斥之地，隻是尖聲笑道：“進去吧！進去吧！神農穀的源核會親自碾碎你們這些‘鑰匙’！老身就在外麵，等著給你們收屍！或者……等著接收你們被源核排斥出來後殘破的靈魂！”
她的聲音透過霧氣傳來，帶著一股陰冷的惡意。
我們現在是真正意義上的進退維穀。往前，是未知而排斥的絕地；往後，是虎視眈眈的強敵。
“不能待在這裡邊緣，霧氣對它們的壓製更強，對我們也是絕地。”林三刀警惕地看著外麵徘徊的黑影，沉聲道，“往裡走，找找看有沒有轉機。”
轉機？在這種連喘氣都費勁的地方找轉機？我看著葉瓷那痛苦的樣子，心裡一點底都沒有。趙小萌更是小臉煞白，緊緊抓著葉瓷的衣角，渾身發抖。
無奈之下，我們隻能互相攙扶著，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山穀深處挪動。霧氣越來越濃，視線範圍不足十米。腳下的地麵不再是泥土，而是某種溫潤如玉、卻冰冷刺骨的奇異石材，上麵隱約可見天然形成的、類似掌紋和麵相的模糊圖案。
每走一步，都感覺身上的壓力重了一分。葉瓷幾乎完全靠我和林三刀架著才能移動，她掌心的光芒越來越黯淡，但那衝突卻愈發激烈，仿佛隨時都會徹底崩潰。
“不行……我撐不住了……”葉瓷的聲音微弱得如同蚊蚋，“這裡的排斥力……在撕裂我的紋路……”
就在她話音剛落的瞬間，她右手掌心那道平衡紋路猛地爆發出一陣劇烈的強光，隨即如同燒儘的灰燼般，驟然黯淡下去！金光與墨印同時消失，隻剩下掌心一片詭異的空白，仿佛那道糾纏了她一生、帶來無數麻煩和力量的紋路，從未存在過！
幾乎在同一時間，我感覺到自己那早已破碎、隻剩殘存直覺的麵相感知，也如同風中殘燭般，噗地一聲，徹底熄滅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空虛感席卷而來，比之前任何一次力量耗儘都要徹底。就像是一直以來賴以感知世界的另一隻眼睛，被徹底剜掉了。
我們失去了……掌紋與麵相之力？
“紋路……消失了？”葉瓷看著自己空白的掌心，眼中充滿了茫然和一絲……解脫？
然而，這解脫感隻持續了短短一瞬。更大的危機接踵而至！
隨著我們力量的徹底消失，山穀深處的霧氣突然劇烈翻滾起來！一股遠比之前更加龐大、更加原始的排斥力，如同海嘯般向我們湧來！這一次，它排斥的不再僅僅是“紋”與“相”的力量，而是我們整個人的存在！
“糟了！”林三刀臉色劇變，“源核把你們當成純粹的‘異物’了！它要徹底抹除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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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下的玉石地麵開始震動，周圍的霧氣凝聚成無數雙冰冷的、毫無感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們。死亡的氣息從未如此接近！
“媽的……這下真是玩脫了……”我連罵娘的力氣都快沒了，絕望地看著那翻滾的霧氣如同巨獸之口，向我們吞噬而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直安靜得像隻鵪鶉的趙小萌，忽然指著旁邊一處岩壁，尖聲叫道：“那……那上麵有字！好像在發光！”
我們循聲望去，隻見旁邊光滑如鏡的岩壁上，不知何時浮現出無數細密、古老、散發著微光的字符！那些字符的排列方式，竟然與《掌紋圖》上的某些篇章極其相似！
更令人震驚的是，隨著葉瓷掌心紋路的消失和那股終極排斥力的爆發，岩壁上的字符仿佛被激活了，如同流水般開始移動、重組，最終凝聚成一段熟悉的、透著決絕氣息的文字——正是我們在《掌紋圖》上見過的那段關於“掌紋與麵相自毀術”的警示！
但這一次，在文字的末尾，似乎又多出了幾行模糊的、之前未曾顯現的注解！
“紋滅相消，源核方顯。絕境逢生，向死而生。”
“焚紋燼相，非為毀滅，乃為涅盤。以凡軀為皿，納源初之氣，可鑄……混沌命格。”
“此謂：重生之始。”
紋滅相消……源核方顯？焚紋燼相……乃為涅盤？混沌命格？
這突如其來的轉折，讓我腦子有點轉不過彎來。難道說，這該死的“自毀術”，真正的目的不是同歸於儘，而是……置之死地而後生？需要我們先徹底舍棄掌紋和麵相，才能接觸到源核的真正力量？然後……重塑什麼混沌命格？
那邪神在穀外氣急敗壞的咆哮，似乎也印證了這一點：“不可能！源核怎麼會認可你們這些螻蟻？！這絕不可能！”
希望，如同黑暗中劃過的微弱火星，雖然渺茫，卻瞬間點燃了我們近乎死寂的心。
葉瓷掙紮著抬起頭，看著岩壁上那“向死而生”四個字，蒼白如紙的臉上，竟緩緩勾起一個極其虛弱、卻帶著幾分瘋狂和決然的笑容。
“蕭燼……”她看向我，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但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看來……咱們還得……再死一次。”
我看著她那熟悉的眼神，又看了看周圍那即將吞噬一切的恐怖排斥力，心裡把那不知名的老祖宗罵了千百遍。這都什麼破考驗！
但事到如今，還有彆的路嗎？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男人婆，這次要是活下來，你欠我的可就不是一頓飯了。”
說完，我深吸一口那令人窒息的冰冷空氣，按照岩壁上那模糊指引中蘊含的意念，不再抗拒那股毀滅性的排斥力，反而主動放開了心神，引導著那足以碾碎靈魂的力量，湧向自己那早已空空如也的經脈和靈台深處！
焚紋燼相，向死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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