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殘骸破口的瞬間,一股混合著鐵鏽、塵埃與歲月腐朽的氣息撲麵而來,仿佛踏入了某個被遺忘萬古的巨獸屍骸。內部的光線極其黯淡,隻有葉瓷掌心靈紋散發的金色光暈在黑暗中頑強燃燒,將我們的影子扭曲地投射在布滿鏽跡的金屬牆壁上。腳下是傾斜的、布滿碎屑的金屬地麵,每一步都發出空洞的回響,在這死寂的空間中顯得格外刺耳,像是踏在曆史的骸骨上發出的哀鳴。
軌跡感知在這裡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製,仿佛整座殘骸都被浸泡在某種粘稠的悲傷力場中。我隻能勉強感應到方圓數十米內的情況——扭曲得如同痛苦痙攣的金屬廊道、被巨力撕扯坍塌的隔斷牆、以及一些散落的、早已失去靈光的器械殘骸,它們保持著毀滅瞬間的姿態,凝固成永恒的悲劇雕塑。這裡的結構極其複雜,如同一個巨大的金屬迷宮,每條通道都似乎通向更深的絕望。
這裡的空間結構很不穩定,葉瓷低聲提醒,她的聲音在密閉空間裡產生細微的回音。命紋光芒在牆壁上投下搖曳的影子,那些影子仿佛有自己的生命,隨著光線的變化而扭曲變形。有些地方存在著細微的空間褶皺,像是……被巨大的力量扭曲後未能完全恢複。我甚至能感覺到時間在這裡的流動都不太均勻。
我們小心翼翼地前行,沿著那絲微弱的非攻鑰波動指引的方向。廊道兩側不時會出現一些緊閉的金屬門扉,上麵刻著模糊的圖案,似乎是記載著這座移動城池往昔的榮光——宏大的祭祀場麵、精密的機關造物、以及民眾安居樂業的景象。與天工坊的冰冷秩序不同,這裡的圖案透著一種溫暖的人間煙火氣,刻畫著孩童在齒輪廣場上嬉戲、工匠在熔爐前打造器具、學者在藏書閣中辯論的場景。
然而,所有的溫馨畫麵都在某一處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深可見骨的爪痕和灼燒的焦黑痕跡,仿佛災難是瞬間降臨,沒有任何預兆。有一扇門上還殘留著半幅未完成的春日踏青圖,另外半邊卻被徹底撕裂,隻留下猙獰的金屬斷層。
看來這裡也曾是墨家的一處重要據點,或許是一座生活著大量普通人的移動天工之城我推測道,手指輕輕拂過一道橫貫整個牆麵的爪痕,那痕跡中至今仍殘留著一絲令人心悸的暴虐氣息。心中對那場遠古浩劫的慘烈有了更直觀的認識。連這樣庇護普通人的城池都未能幸免,當年的戰況該是何等絕望。
越往深處走,空氣中那股悲傷沉重的氣息就越發濃鬱,幾乎要凝成水珠從牆壁上滴落。它開始實質性地影響到我們的心神,耳邊仿佛響起了若有若無的哭泣與呐喊,眼前偶爾會閃過破碎的幻影——奔逃的人群、崩塌的建築、母親緊緊護住懷中的孩子、老者麵向天空無聲的質問、以及……從天而降的、帶著饕餮紋路的黑暗巨爪,那爪子遮天蔽日,所過之處,連光線都被吞噬。
是殘留的集體意念場,葉瓷臉色有些發白,她的命紋對情感波動最為敏感,此刻正不受控製地劇烈波動著,金光時而熾盛時而黯淡。這座城池毀滅時的恐懼與絕望,曆經萬古仍未完全消散。小心,不要被這些負麵情緒侵蝕,它們會像水蛭一樣吸附在靈魂上。
我默運《墨守心經》中平心靜氣的法門,混沌之力在識海外圍布下層層防禦,如同設置過濾的紗網,將那無孔不入的悲傷意念儘可能隔絕在外。但那些破碎的幻影依舊在視野邊緣閃爍,那些絕望的哀嚎仍在意識底層回蕩,提醒著此地曾發生的、被時光定格的悲劇。我感到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每一次跳動都異常沉重。
前行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我們來到了一個相對開闊的圓形大廳。大廳中央是一個巨大的、已經停止運轉的齒輪組樞紐,齒輪的齒牙多有斷裂,連接杆扭曲得像麻花。四周散落著更多的生活痕跡——破碎的陶罐、鏽蝕的工具、一本被某種液體浸透後板結在一起的書籍、甚至還有一些小小的、用金屬邊角料粗糙打磨成的玩具,一隻缺了腿的金屬小馬孤零零地倒在塵埃裡。
那絲非攻鑰的波動在這裡變得清晰了一些,像黑暗中微弱的燭火,堅定地指向大廳儘頭另一條向下傾斜的、更為幽深的通道。
就在我們準備繼續前進時,異變突生!
大廳四周的陰影突然如同活物般蠕動起來,它們從牆壁的裂縫中滲出,從倒塌的梁柱後浮現,迅速凝聚成一道道模糊的、半透明的人形虛影!它們沒有具體的麵容,隻有大致的人形輪廓,周身散發著與外界同源的、濃得化不開的悲傷與絕望氣息,緩緩地向我們飄來,伸出虛無的手臂,手指顫抖著,似乎想要抓住什麼,又像是在無聲地祈求救贖。
是殘念體!林三刀的聲音突然通過彆在我衣領內的加密通訊符傳來,帶著明顯的雜音,但依舊清晰可辨,在這詭異的環境裡帶來一絲現實的錨點。我剛擺脫追兵,正在根據你們留下的靈犀標記趕來。小心,這些殘念體沒有實質攻擊力,但會引發心魔,放大內心深處的負麵情緒和痛苦記憶,一旦被纏上,心神失守,會很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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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為了印證他的話,那些殘念體靠近時,我腦海中立刻不受控製地浮現出師父當年莫名失蹤時我跪在空蕩蕩道觀前的無助與茫然,麵對天工坊那龐然巨物和饕餮意識時感受到的自身渺小與無力,甚至還有幼時被遺棄街頭的寒冷與恐懼……一股強烈的自責、彷徨與深入骨髓的寒意交織著湧上心頭,幾乎要將理智淹沒。旁邊的葉瓷也是身形微顫,嘴唇緊抿,眼中閃過痛苦之色,顯然也陷入了某種不願回首的往事。
守住心神!它們依靠吸收負麵情緒存在!我強忍著腦海中的翻江倒海,低喝一聲,混沌之力猛然震蕩,如同洪鐘大呂,將那些侵入識海的負麵意念暫時驅散。葉瓷也立刻反應過來,深吸一口氣,掌心靈紋金光大放,溫和而堅定的生機之力如同初升的朝陽般擴散開來,光芒所及之處,那些靠近的殘念體發出無聲的哀嚎,身形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冰雪,迅速變得淡薄、透明,紛紛驚恐地向後退去,蜷縮在金光無法照及的陰暗角落,不敢再靠近。
它們畏懼蘊含正麵生命力和堅定意誌的能量。葉瓷鬆了口氣,額角卻已滲出細密的冷汗,剛才的對抗顯然並不輕鬆。
我們不敢耽擱,加快腳步衝向那條向下的通道。通道更加狹窄崎嶇,似乎是通往城池的動力核心或者緊急避難所之類的關鍵區域。兩旁的牆壁上開始出現更多慘烈的戰鬥痕跡,甚至能看到一些嵌在金屬牆壁裡的、早已風化的枯骨,它們保持著最後的掙紮姿態——有的高舉著斷裂的武器,有的徒勞地向前伸出臂骨,有的緊緊相擁在一起。絕望、不甘、憤怒、守護……種種強烈到極點的負麵情緒幾乎凝成實質,如同冰冷汙濁的海水般包裹著我們,試圖滲透每一寸肌膚,侵蝕每一縷神智。即便有命紋金光的持續庇護,那種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壓抑感依舊如影隨形,考驗著我們的意誌極限。
終於,在仿佛沒有儘頭的下行之後,我們來到了通道的儘頭。一扇相對完好的、厚重的金屬大門擋住了去路。門上沒有複雜的機關鎖扣,隻有一個清晰的手印形狀的凹槽,凹槽邊緣光滑,似乎經常被觸摸。而那指引我們一路前來的非攻鑰波動,此刻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強烈,正是從這扇門的後麵傳來!
我嘗試用力推動,大門紋絲不動,沉重得超乎想象。混沌之力細致地探查過去,發現門後並非簡單的機械門閂,而是有著極強的能量封印,這封印巧妙地與整個殘骸彌漫的悲傷力場融為一體,牽一發而動全身,強行破開恐怕會引發整片空間結構的崩潰,後果不堪設想。
需要特定的方式開啟。葉瓷仔細觀察著那個手印凹槽,將掌心靠近感應,暗金命紋微微發熱。這上麵……殘留著一絲非常純淨而古老的墨家血脈氣息,還有……一股至死方休的守護執念。
她嘗試將自身的命紋之力注入凹槽,金光流轉,門上的某些古老符文微微亮起,但如同接觸不良的電路,閃爍幾下便迅速黯淡下去,大門依舊緊閉。
不行,雖然同屬守護之力,但本質不同。我的力量無法通過驗證。她收回手,看向我,眼神帶著期待與凝重,可能需要真正的墨家正統血脈,或者……領悟了墨翟祖師真意的人。
我點點頭,走上前,屏息凝神,將在止戈域石碑前感悟的《墨守心經》精義在心中流淌,將一絲蘊含著與守護意念的混沌之力,摒棄了所有攻擊性與雜念,如同最虔誠的弟子呈上信物般,緩緩注入那個手印凹槽之中。
這一次,反應截然不同!
門上的符文不再是微弱閃爍,而是穩定地、逐一亮了起來,散發出柔和的、令人心安的乳白色光芒。那光芒中仿佛有無數細小的、活著的篆文在歡快地流轉、組合,與我的混沌之力產生深層次的共鳴,一股滄桑而欣慰的意念順著能量連接隱約傳來。
哢噠……
一聲清脆的機括響動,在這死寂的通道中格外清晰。緊接著,是沉重的金屬摩擦聲。那扇阻擋了萬古時光的厚重大門,帶著積攢了無數歲月的塵埃,緩緩地向內打開了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
門後,一片深邃的黑暗撲麵而來,其中蘊含的氣息古老而純淨,與門外的悲傷絕望截然不同。
那裡麵,究竟封鎖著怎樣的秘密?第一片非攻鑰的碎片,真的就在其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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