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身於那道極不穩定的空間褶皺,仿佛被投入了宇宙誕生之初的混沌熔爐。無數破碎的時空片段如同鋒利的鏡片切割著感知,扭曲的物理法則讓內臟仿佛被無形巨手反複揉捏,混亂的能量流更像億萬根燒紅的鋼針穿刺著每一寸靈魂。護體罡氣在這等層次的混亂麵前如同紙糊般脆弱,僅僅支撐了不到一息便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最終徹底崩散。我隻能將所剩不多的混沌之力儘數用於維持最基本的形體不散,在周身形成一層薄薄的、不斷被侵蝕又不斷重組的混沌薄膜,同時死死拉住葉瓷冰涼的手,確保我們不會在這徹底無序的跳躍中失散,這是比麵對任何強敵都更令人絕望的掙紮。
劇烈的眩暈和仿佛要將每個細胞都撕開的痛楚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衝擊著意識的堤壩,五感完全混亂,時間感徹底喪失。不知過了多久,或許隻是短暫的一瞬,又或許是漫長到足以讓星辰誕生又寂滅的一個紀元,前方那永恒的混亂與黑暗中,終於出現了一個微弱如風中殘燭的光點,並且隨著某種不可抗拒的牽引力迅速擴大,將我們如同嘔吐物般從這混沌的咽喉中狠狠“吐”了出去。
“噗——嘩啦——”
像是被從萬米深海強行拋入暴風雨的海麵,我們兩人如同破布娃娃般從虛空中跌出,完全失控地翻滾著,最終重重摔落在某種堅硬、冰冷且布滿尖銳碎片的平麵上。巨大的衝擊力讓臟腑翻騰,喉頭一甜,險些噴出血來。身後那勉強維持我們穿越的空間褶皺,在我們出來的瞬間便發出了如同垂死巨獸般的、令人牙酸的扭曲哀鳴,隨即劇烈坍縮成一個極小的黑點,最終徹底湮滅,消失無蹤,仿佛從未存在過。
強忍著全身散架般的劇痛和神魂仿佛被千刀萬剮後又粗糙縫合起來的眩暈與撕裂感,我立刻用雙臂艱難地支撐起上半身,喉嚨裡發出破風箱般的喘息。混沌之力近乎本能地、艱難地鋪開感知,如同受傷的觸須般小心翼翼地向四周探索,同時,我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雙眼警惕而迅速地掃視著這個未知的、救了我們一命卻也可能是另一個絕境的地方。
這裡……並非預想中的另一片荒蕪星域或是相對安全的虛空,而是一個……巨大到令人心生敬畏,同時又死寂破敗到極點的、明顯是人工建造的封閉空間內部?
抬頭望去,是望不到儘頭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黑暗穹頂,其高度難以估量,隻能隱約看到一些粗大無比、已然斷裂的不知名管道和扭曲成怪異角度的巨大金屬結構如同巨獸死去的、乾枯腐爛的內臟般垂落下來,無聲地訴說著曾經的慘烈。腳下是同樣望不到邊際的、由某種暗沉金屬鋪就的地板,但此刻這地板早已布滿了一道道深不見底的裂紋,如同老人臉上深刻的皺紋,以及大片大片無法分辨來源的、早已乾涸板結的汙漬,踩上去能感到一種令人不適的粘稠感。目光所及之處,是同樣由金屬構成的、向上延伸直至隱沒於黑暗中的巨大牆壁,這些牆壁上布滿了令人觸目驚心的痕跡——一道道深達數米、邊緣粗糙、仿佛由某種洪荒巨獸利爪留下的恐怖抓痕;一片片被超高能量武器灼燒留下的、至今仍隱隱散發著微弱輻射波動的焦黑印記;以及那如同潑墨般噴灑、早已氧化發黑、卻依舊能想象出當初慘狀的、遍布各處的大片血跡。空氣中彌漫著濃重得化不開的鐵鏽味、電路燒毀後的刺鼻臭氧味,以及一種……仿佛已經沉澱了萬古歲月、滲透進了每一寸金屬分子中,都無法徹底散去的、混合著血腥、絕望與瘋狂戰意的死亡氣息。
我們似乎……闖入了一個遠古戰場的核心遺跡,或者說,一座在極其慘烈戰鬥中,被從內部徹底暴力摧毀的、用途不明的巨型堡壘或基地的內部。
“這裡……是哪裡?好……好難受的感覺……”葉瓷也掙紮著用劍支撐起身體,她的臉色蒼白得嚇人,沒有一絲血色,顯然剛才的空間跳躍對她造成的負擔同樣巨大。她掌心靈紋自主亮起,散發出試圖驅散陰霾的金色光暈,然而在這裡,那溫暖的生命之光似乎都受到了某種無形力量的壓製,變得有些搖曳和黯淡,仿佛風中殘燭。她警惕地環顧著這片死寂的空間,目光掃過牆壁上那些僅僅是看著就讓人心生寒意的痕跡,秀眉緊緊鎖在一起,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不僅僅是血腥氣和死意……比巡天城殘骸那裡感受到的更加……原始,更加暴戾,像是……最殘酷的、毫無理性的廝殺現場。”
我沉重地點了點頭,喉嚨乾澀得發不出更多聲音。軌跡感知在這裡同樣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強大的壓製和乾擾,仿佛這片巨大的空間被某種濃鬱到實質的ective怨念、或者是某種強大的、殘留的戰爭力場所徹底籠罩,一切探查性的力量延伸出去,都如同石沉大海,隻能反饋回一片模糊的、充滿噪音的混亂信息。隻能憑借最基本的感官和殘存的直覺模糊地感應到,這片金屬廢墟的內部空間恐怕大得超乎想象,而且……死寂得可怕,除了我們兩人因為傷痛和緊張而略顯急促的呼吸聲、心臟沉重搏動的聲音,以及偶爾不知從何處傳來的、金屬結構因應力變化而發出的細微“吱嘎”聲,再也感知不到任何其他生命或正常能量活動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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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時……安全了嗎?至少,身後那饕餮意識如同跗骨之蛆般的恐怖精神壓迫和觀測者議會那冰冷無情的秩序鎖定感,都徹底消失了。我們似乎通過那次近乎自殺的、極度冒險的空間跳躍,成功地、暫時地擺脫了它們的直接追擊。
然而,還未等我們因為這短暫的喘息之機而稍微放鬆緊繃到極致的神經,我貼身收藏在懷中的、那兩枚非攻鑰碎片,突然毫無征兆地、自主地劇烈震動起來!不再是之前那種溫和而堅定的指引波動,而是散發出一種尖銳、急促,甚至帶著一絲仿佛源自靈魂深處的悲鳴與憤怒般的異常波動!兩枚碎片同時變得滾燙,隔著衣物都能感受到那灼人的熱度,它們散發出的、原本穩定和諧的暗金色光芒此刻也變得極不穩定,如同接觸不良的燈盞般瘋狂地明滅閃爍,光芒的顏色甚至偶爾會閃過一絲不祥的暗紅,仿佛它們在激動,在憤怒,在……為某種同源的消逝而發出無聲的哀悼?
碎片指引的方向,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強烈,明確無誤地指向這座巨大、死寂、充滿不祥的金屬廢墟的更深處,那黑暗最為濃鬱的方向。
“碎片的反應……很異常,非常異常,”我強忍著不適,聲音沙啞地將那兩枚滾燙的碎片取出,托在微微顫抖的掌心,感受著那不同尋常的、仿佛心跳失控般的劇烈悸動,“它們似乎……感應到了什麼同源的存在,但那種感覺……充滿了痛苦。”
葉瓷也立刻靠近,凝神感知,她的臉色變得更加凝重,甚至帶上了一絲驚悸:“是同類的氣息沒錯……但非常非常微弱,而且……感覺極其不好,那氣息裡充滿了無儘的痛苦、不甘和……一種近乎徹底的毀滅味道,非常……不詳。”
第三枚碎片就在這裡!就在這片死寂的戰場廢墟深處!但它的狀態……似乎極其糟糕,甚至可能已經……
我們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那無法掩飾的沉重與不祥的預感。看來,這片看似提供了暫時庇護的死寂廢墟,絕非什麼安全的避難所,它很可能隱藏著另一段比巡天城更加殘酷、更加黑暗的往事,而這第三枚碎片的命運,恐怕就與這段往事息息相關。
稍作調息,勉強壓下翻騰的氣血和神魂的刺痛,恢複了些許行動所需的力量後,我們不敢再多做停留,沿著碎片那帶著悲鳴的、異常強烈的指引,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小心翼翼、步步為營地向著這片金屬廢墟的更深、更黑暗處探索而去。
腳下的金屬地麵並不平整,布滿了戰爭留下的坑窪和深不見底的裂縫,有時需要奮力躍過斷裂的、下方是漆黑深淵的溝壑,有時需要從倒塌的、如同巨人骸骨般的金屬梁架下艱難地彎腰穿過,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而越往深處走,周圍牆壁和地麵上遺留的戰鬥痕跡就越發密集和慘烈,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當年發生在這裡的戰鬥是何等的瘋狂與絕望。我們看到了一些被巨大力量硬生生砸進牆壁裡的、早已風化得隻剩輪廓的枯骨,它們依舊保持著生前最後戰鬥的猙獰姿態,手中還緊緊握著早已斷裂、鏽蝕的奇異兵器;看到了一些破碎的、風格與我們已知的墨家機關術迥然不同、線條更加粗獷猙獰的戰爭傀儡殘骸,它們被某種可怕的力量從內部撕扯得支離破碎,零件散落得到處都是;甚至,在路過一個尤其寬闊的、像是主通道的區域時,我們看到了一具格外龐大的、形似遠古蜥蜴的巨獸骨骸,它的頭骨被某種極其銳利的、非刀非劍的利器從眼眶處徹底貫穿,留下一個恐怖的空洞,而它的其中一隻前爪,則如同最堅固的枷鎖,深深嵌入、甚至抓碎了一具相對它而言渺小得多的人形骸骨的整個胸腔之中,兩者就以這樣同歸於儘的、無比慘烈的姿態,相互糾纏著化為了永恒的枯骨,直至萬古後的今天,依舊固執地維持著這死亡瞬間的定格。
這裡的每一寸牆壁,每一塊地麵,仿佛都曾被遠古的鮮血徹底浸透,凝固了生命最後時刻最聲嘶力竭的呐喊與最深的絕望。
空氣中彌漫的那股沉重得令人窒息的絕望與死意,如同冰冷粘稠的瀝青,無孔不入地持續試圖侵蝕、汙染我們的心神。即便有非攻鑰碎片散發出的、帶著悲戚意味的微光在周圍形成一層薄薄的庇護,那種源自靈魂層麵的沉重與壓抑感,依舊如同無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壓在心口,讓人每前進一步,都需要耗費巨大的心力去抵抗那種想要放棄、想要沉淪的負麵情緒。
在這種令人備受煎熬的環境中前行了約莫半個時辰,我們終於穿過一片如同金屬森林般的倒塌結構區,來到了一個相對開闊的區域,這裡像是一個巨大的廳堂或者樞紐所在。而廳堂中央的景象,讓我們兩人瞬間如同被施了定身術般,猛地停下了腳步,連呼吸都在那一刻下意識地屏住了。
那裡……沒有期待中的白玉祭壇,沒有如同墨衡前輩那般燃燒自己、永恒守護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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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有一具……單膝跪地的、布滿裂痕的骸骨。
那骸骨通體呈現出一種暗淡的、毫無生機的灰白色,其晶瑩程度遠不如墨衡前輩那般溫潤如玉,反而像是飽經風霜、瀕臨破碎的劣質玉石,上麵布滿了密密麻麻、如同蛛網般蔓延的細微裂紋,仿佛輕輕一碰就會徹底碎裂開來。它身上覆蓋著早已破碎不堪、被厚厚的塵埃和乾涸發黑的血跡徹底浸染得看不出原本顏色的墨家製式深衣碎片。它的頭顱無力地低垂著,下頜幾乎要碰到胸膛,看不到任何麵容。它的右手,卻以一種近乎執拗的、僵硬的姿態,緊緊握著一柄從中斷裂、隻剩半截的長劍,那斷裂的劍尖死死地插在身前的地麵之中,正是這柄斷劍,支撐著它這具殘破的軀骸,曆經了萬古的歲月,依舊不曾倒下,不曾匍匐。而它的左手……則更加令人心碎地,死死地、用儘了最後一絲力氣地,按在了自己那布滿裂紋的胸膛正中央的位置。
而就在它胸膛正下方、被左手微微遮擋住一些的地麵上,並非完整的第三枚非攻鑰碎片,而是……散落著十幾塊大小不一、形狀不規則的暗金色小碎片——那正是第三枚非攻鑰的碎片!但它並非完整,而是……徹底地碎裂成了十幾塊!這些碎片上的光澤黯淡到了極點,幾乎與周圍昏暗的環境融為一體,甚至有些碎片的邊緣和表麵,還帶著明顯的、仿佛被極致高溫或恐怖能量衝擊後留下的焦黑痕跡與細微的熔融狀。
這枚至關重要的非攻鑰碎片,竟然……碎了!而且看這樣子,這位至死都保持著跪姿的墨家先賢,是在生命的最後關頭,用自己的殘軀和最後的不滅意誌,試圖護住懷中的這枚碎片,但最終,在某種無法想象的可怕力量衝擊下,碎片還是在他懷中……不堪重負地……崩碎了!
仿佛是為了印證這殘酷的景象,我們手中的兩枚非攻鑰碎片發出了更加淒厲、更加尖銳的悲鳴,光芒急促閃爍得如同瀕死者的心電圖。
而就在這悲鳴響起的刹那,一股無比強烈、無比不甘、混合著巨大痛苦、無儘遺憾與最後守護執念的、濃鬱到幾乎形成實質的殘存意誌,如同積蓄了萬古的火山般,猛地從那具至死不倒的跪地骸骨和地麵上那些黯淡的碎片之中爆發出來,如同無形的海嘯,狠狠地、毫不留情地衝擊著我們的心神,試圖將我們一同拖入那萬古前的絕望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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