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自己像個被掏空了的破麻袋，渾身上下軟得跟煮過勁的麵條似的，全靠林三刀那條還算結實的胳膊死死架著，才沒直接癱地上變成一灘爛泥。腳底下跟踩著棉花似的，深一腳淺一腳，每一步都晃悠得厲害，根本分不清是他在拖著我走，還是我倆在一起踉蹌。耳朵裡嗡嗡響，全是呼哧帶喘的動靜，像兩個破風箱在比賽誰更破，也分不清這聲音到底是從他喉嚨裡還是從我肺管子裡擠出來的。胸口那片兒更是疼得邪乎，不是皮肉傷那種火辣辣的疼，是那種魂兒好像真被什麼東西啃掉了一大塊之後留下的、空落落的、帶著冰碴子的抽痛，喘口氣都扯得慌。
“快！再快點！那東西要追上來了！”葉瓷衝在前頭，聲音又急又慌，已經劈了叉。她背上牢牢背著囡囡，那圈救命的翠綠光芒比剛才稍微穩了那麼一絲絲，不再像抽風那樣亂閃了，但能照亮的地方還是小得可憐，也就將將夠我們看清腳底下那些亂七八糟、絆腿硌腳的碎石塊和半塌的斷牆影子。
根本不敢回頭瞅。
就算不回頭，後脖頸子那一片皮膚也跟結了冰似的，一股子陰冷刺骨的寒意順著脊椎骨往上爬。能清晰地感覺到，身後不遠處，那個由灰色原點和鬼石碑硬生生揉合到一塊兒形成的鬼東西，散發出的氣息正以嚇人的速度變得越來越凝實，越來越恐怖。就像有個看不見的、完全由萬年玄冰雕出來的巨大手掌，正從我們屁股後麵慢悠悠地、卻又無比堅定地合攏，要把我們這四個渺小的存在連皮帶骨，外加那點可憐的魂兒，一起攥在手心裡，捏個粉碎。周圍的空氣變得又沉又黏，跟化不開的膠水一樣，每往裡吸一口，都感覺肺葉子被糊住了，費老鼻子勁才能扯開一點縫隙，還帶著一股子濃得化不開的、鐵鏽混雜著腐肉徹底爛透了的怪味兒，直衝腦門，熏得人陣陣發暈。
“前麵…前麵好像沒路了！是死胡同！”葉瓷猛地一個急刹車，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絕望。
我拚了老命，使勁抬了抬那好像被焊上了千斤巨石的沉重眼皮，眯縫著眼往前使勁瞅。操！還真是！一堵塌了半截、但剩下的部分依舊高得離譜、厚實得嚇人的黑石牆，像一尊沉默的黑色巨獸，嚴嚴實實地橫亙在前麵，把我們唯一的去路給堵死了！牆上光禿禿的，啥也沒有，唯獨在正中間，大概一人高的位置，嵌著個東西——是個巴掌大小、圓不溜秋、刻滿了複雜得讓人眼暈的細密紋路的金屬盤子，看著像是青銅的，上麵布滿了暗綠色的銅鏽，在囡囡那微弱的翠綠光芒映照下，泛著一層幽幽的、不祥的冷光。
“他媽的…”林三刀從牙縫裡擠出一句粗話，架著我的那條胳膊肌肉瞬間繃緊，像鐵鉗一樣箍得我生疼，我能清晰地感覺到他身體裡傳來的那種驟然升起的緊張和…一絲無力。
完了！真他媽是條走不通的死路！後麵那要命的玩意兒眼看就要徹底成型撲上來了，前麵是這堵看著就讓人絕望的實心牆！
就在這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要命關頭，我那隻一直沒啥動靜、跟塊死石頭一樣沉寂的右手心裡，那枚非攻鑰的碎片，突然毫無征兆地輕微燙了一下！不是之前那種燒灼皮肉的劇痛，更像是指尖不小心被一根燒紅的細針輕輕紮了那麼一下，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特殊波動，順著我的胳膊肘子，嗖地一下，像條滑溜的小魚，徑直鑽進了我那片早已混亂不堪、快要變成一鍋粥的腦子裡。
幾乎就在這波動傳入的同時，我眼前猛地一花——不是發黑，也不是被血蒙住，而是像突然被人按著頭塞進了晃動的水麵之下，看什麼都帶著重影，景象扭曲、模糊了一瞬間。就在這極其短暫、可能連半秒都不到的光景裡，我好像“看”穿了那堵厚實的黑石牆！牆壁在我“眼”中瞬間變得透明！牆後麵根本不是什麼實心的岩石，而是一片無邊無際、正在瘋狂翻滾湧動的灰霧！那霧氣濃得像是化不開的墨汁，而在霧氣的最深處，隱約蟄伏著一個無比龐大的、難以用語言形容其具體形狀的巨大陰影，它似乎在緩緩地蠕動著，僅僅是感受到它存在的輪廓，就讓人頭皮發麻，靈魂戰栗——一種令人窒息的熟悉感撲麵而來！跟後麵正在瘋狂凝聚成型的那個鬼東西，絕對是同根同源的邪惡！但好像又被某種無形的、強大的力量阻隔著、封印著，暫時無法真正降臨或者穿透過來。
而牆上那個嵌著的青銅盤子，在我這匪夷所思的“一眼”裡，也徹底變了模樣！它根本不是什麼裝飾品或者普通的機關！那盤子上密密麻麻、讓人眼花繚亂的複雜紋路，分明是由無數個細小的、扭曲變形的掌紋圖案和猙獰的麵相圖案，一層套一層、一環扣一環地緊密嵌套而成的！就像一個極其精密又邪門的複合封印陣！而在盤子最中心的位置，還有一個極其黯淡的、幾乎與周圍鏽色融為一體、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的灰色小點，正在以一種恒定的、微不可查的速度，緩緩旋轉著，像一顆…陷入了沉睡的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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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盤子…是個封印核心？！它封著的就是牆後麵那更大號、更嚇人的鬼東西？！非攻鑰剛才是在提醒我這個？它感應到了同源或者相克的力量？
這念頭如同閃電般在我幾乎停滯的腦海裡劃過！
與此同時，身後那股子如同冰巨掌合攏的恐怖氣息猛地再次暴漲！達到了一個令人心臟驟停的頂點！
“嗡——！！！”
一聲低沉、卻仿佛直接響在靈魂深處、震得人四肢百骸都在發麻的嗡鳴，從我們身後猛地傳來！緊隨其後的，是一連串清晰無比的、如同玻璃或者千年寒冰承受不住壓力而即將徹底崩碎的“哢嚓…哢嚓…”聲！不用回頭都能百分之百確定，後麵那該死的融合體，成了！它徹底完成了！
“來不及找彆的路了！”林三刀嘶吼一聲，聲音裡帶著一種窮途末路的瘋狂，他猛地把我往那冰冷堅硬的黑石牆根上一按，讓我後背死死抵住牆麵，自己則毫不猶豫地轉身，將那隻剩半截、布滿了蛛網般裂紋的長刀死死橫在身前！他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裡，此刻隻剩下一種要與敵人同歸於儘的、狠絕到極點的光芒，像一頭被逼到懸崖邊的受傷猛獸，準備用最後的獠牙從對方身上撕下一塊肉來！葉瓷也幾乎在同一時間，把背上的囡囡轉到身前，用自己單薄的身體死死護住，那翠綠的光芒被她壓縮到了極限，緊緊裹住我們四個，光芒的邊緣如同接觸不良的電流般劇烈抖動、明滅不定，仿佛下一秒就要承受不住壓力而徹底爆裂開來！
我背靠著冰冷刺骨、仿佛能凍結血液的黑石牆，看著林三刀那微微顫抖卻如同磐石般絕不後退半步的寬闊背影，看著葉瓷蒼白如紙、嘴角不斷淌下殷紅鮮血卻依舊死命維持著那搖搖欲墜的光芒的側臉，看著被她護在懷裡、小臉上泛著不正常潮紅、呼吸微弱的囡囡…
媽的…操他媽的命運！不能就這麼完了！絕對不能！
一股不知道從哪裡湧上來的狠勁和絕望混雜的力量，猛地衝上了我的頭頂！我抬起那隻還能勉強動彈一點的左手，不是去徒勞地推牆或者摸索，而是直接送到嘴邊，張開嘴，用儘剩下的所有力氣，狠狠地一口咬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呃！”劇痛讓我混沌幾乎停滯的意識陡然清醒了一瞬！溫熱的、帶著自身生命氣息的液體立刻從破口處湧了出來，順著手臂往下淌。
“蕭燼！你乾什麼！”葉瓷聽到動靜，扭頭看到我這自殘的舉動，發出了驚恐而又不解的尖叫。
我根本沒工夫也沒力氣去解釋！憑著非攻鑰剛才那一下指引，還有那短暫“靈視”帶來的模糊感知，我強烈地意識到，牆上這個青銅盤子的封印，想要強行觸動或者打開，很可能需要特定的“鑰匙”或者某種形式的“獻祭”！老子的血裡混雜著還沒徹底消散的混沌之力，還有剛才被那灰色原點啃噬後殘存的一點靈魂印記，再加上與非攻鑰碎片那點微弱的聯係…賭了！就賭我這亂七八糟的“料”，能符合這鬼封印的“口味”！
心一橫，我把那正在淌血的手腕，猛地按向了牆上那個布滿銅鏽的青銅盤子！
血紅的皮肉與冰冷鏽蝕的金屬接觸的瞬間——
“滋啦——！！！”
一聲極其刺耳、仿佛燒紅的烙鐵狠狠燙進冰水裡的聲音猛地響起！我手腕上流淌的鮮血根本不是慢慢浸潤上去，而是像被那盤子中心那個旋轉的灰色小點產生了巨大的吸力，如同長鯨吸水般，瘋狂地、貪婪地吸吮起來！眨眼功夫，我感覺至少有大半的血液瞬間就被抽離了身體！與此同時，盤子中心那個原本黯淡無光、毫不起眼的灰色小點，像是被注入了強大的能量，猛地亮了起來！從原本的死灰色，驟然變成了刺眼奪目的、仿佛蘊含著小太陽的亮白色！
盤子表麵上那些密密麻麻、嵌套在一起的掌紋麵相圖案，像是被這股突如其來的能量洪流依次激活，一個接一個地亮起！速度越來越快，如同多米諾骨牌倒下，又像是精密的電路板在被迅速通電！無數道細小的、金紅色與慘白色詭異交織的光芒，在這些複雜圖案的線條溝壑中瘋狂流竄、奔騰，如同百川歸海，最終全部彙聚向盤子中心那已經亮得無法直視的白色光點！
整個青銅盤子發出了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聲，仿佛不堪重負，劇烈地震動起來，連帶著嵌著它的那部分黑石牆麵都在嗡嗡作響！
“轟隆——！！！”
一聲沉悶如巨獸咆哮的巨響，不是從我們身後，而是從我們背靠著的這堵黑石牆內部深處傳來！堅硬的牆麵以那個青銅盤子為核心，猛地向內凹陷下去一大塊！蛛網般密集的黑色裂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瞬間布滿了盤子周圍的牆體，並且還在不斷向外蔓延！一股遠比後麵那剛剛成型的融合體更加古老、更加蒼茫、仿佛來自萬古之前，卻又隱隱透著一股子行將就木的破敗氣息的強大力量波動，如同決堤的洪水，從牆後那道裂縫中洶湧地滲透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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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戲！真他娘的有戲！
但這強行開門代價…我感覺隨著大量血液和那絲與靈魂相連的特殊聯係被盤子瘋狂吸走，眼前一陣陣發黑，耳朵裡的嗡鳴聲越來越大，身體冷得像是被扔進了北極的冰窟窿，連剛才咬破手腕那股鑽心的疼都感覺不到了，隻剩下一種深入骨髓的麻木和空虛。
“門…門好像要開了？！”葉瓷又驚又疑，帶著一絲絕處逢生的期盼，緊緊盯著那布滿裂紋、正在不斷凹陷扭曲的牆壁，聲音顫抖。
然而，就在這希望剛剛露出一絲苗頭的刹那，我們身後，那個剛剛完成融合、散發出滔天凶威的恐怖存在，似乎被牆後泄露出的這股帶著破敗感的古老氣息徹底激怒了！仿佛尊嚴受到了挑釁！
一聲根本無法用任何人類語言去形容的、混合了無數怨毒、憎恨與純粹毀滅意誌的恐怖咆哮，如同實質般的毀滅音波，以排山倒海之勢，狠狠地、結結實實地撞在了葉瓷拚死維持的那層薄薄的翠綠光罩之上！
“噗——！”
如同雞蛋撞上了石頭，那層本就搖搖欲墜的綠光護罩，連零點一秒都沒能撐住，連一絲漣漪都沒能蕩起，就如同被巨石砸中的肥皂泡般，應聲而碎！瞬間化為漫天飄零的綠色光點，消散在充斥著邪惡與毀滅氣息的空氣裡！
“啊！”葉瓷如遭雷擊，發出一聲短促的痛呼，口中猛地噴出一大股鮮血，血霧在空中彌漫，她整個人就像被抽走了所有骨頭，軟軟地、毫無生氣地向後倒去！一直被她緊緊護在懷裡的囡囡，也在這劇烈的衝擊下脫手飛出，小小的身影在空中劃出一道令人心碎的弧線！
“葉瓷！囡囡！”林三刀目眥欲裂，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咆哮，他想回身去接住倒下的葉瓷和飛出的囡囡，可他自己也被那咆哮音波的恐怖餘勢狠狠震中，腳下踉蹌，不受控製地向後“蹬蹬蹬”連退好幾步，最後“砰”地一聲，後背重重地撞在了那正在不斷開裂、凹陷的黑石牆上，震得他又是一口鮮血噴出。
而我，在那綠光護罩破碎的瞬間，也被一股陰冷刺骨、帶著強烈腐蝕性的毀滅性能量餘波掃中，感覺最後那點如同風中殘燭般的意識，被這最後一根稻草壓上，噗地一下，火光驟熄…
就在我的意識即將徹底沉入無邊無際的冰冷與黑暗的前一刹那，透過幾乎完全閉合的眼縫，我看到那布滿蛛網般裂紋、已經凹陷得不成樣子的黑石牆，終於在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仿佛天地都要崩裂的“轟隆隆”巨響中，徹底洞開！
一個不斷旋轉著的、邊緣模糊不清的、內部充斥著灰蒙蒙霧氣的、不知道究竟會通向何方的漩渦入口，取代了原本牆壁的位置，赫然出現在我們麵前。
然而，那從洞開的生門之後，洶湧撲出的蒼茫古老氣息中，似乎還隱隱約約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帶著點居高臨下意味的…
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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