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時正刻的梆子聲,敲碎了儺班小院死寂的偽裝。
“起來!都他媽起來!”
趙鐵火的咆哮帶著未消的狂躁。
“去化麵池!誤了取料時辰,老子把你們的臉皮剝下來當料!”
楚硯聞言推門而出。
在油燈的映襯下,趙鐵火的“火神”麵具上,白日沾染的靛藍朱砂已變成一片乾涸的暗褐,麵具後的眼睛布滿血絲,看人時帶著一股擇人而噬的凶戾。
錢算盤佝僂著背,就連“吊客”麵具的長舌似乎都無精打采。
孫小癩縮在最後,裹著粗布的左手藏在袖子裡,瘟鬼麵具下的身體微微發抖。
此刻的夜風更冷了,帶著濃鬱的香灰和腐爛的味道,街道空曠死寂,白日的喧囂與血腥仿佛被夜色吞噬,隻留下幾盞燈籠在風中搖晃,遠處隱約傳來了幾聲夜梟淒厲的啼叫。
一行人沉默地穿行在後巷之中,趙鐵火走在最前,步履沉重,對路線異常熟悉。
楚硯緊隨其後,兩側高聳的院牆投下濃重的陰影,牆頭荒草萋萋,空氣裡那股腐爛的味道越來越濃,源頭就在前方。
當眾人拐過一個堆滿破舊紙紮的巷角時,一片不大被高牆圍攏的窪地出現在了眼前。
這窪地中央,是一個直徑丈許的圓形水池,那池水漆黑如墨,上麵還漂浮著一層厚厚的油脂狀泡沫,無數儺麵的碎片在泡沫下沉浮,有些尚能辨認出青麵獠牙的輪廓,有些已徹底腐爛成糊狀,而那濃烈的酸腐惡臭味正是來源於此——化麵池!
【規則之眼】被動警示:【化麵池:規則汙染核心點!效果:消融儺麵連帶侵蝕佩戴者精神本源)!警告:靠近池邊將引發精神牽引同化)!】
隻見在那池邊的泥地上,散落著幾把木瓢。
“一人一瓢!撈底下的‘沉膠’!那是新麵的骨!”
趙鐵火聲音嘶啞,指著池子。
“手要穩!瓢要滿!灑一滴,就用你的臉皮補上!”
說著他抓起一把木瓢,率先走到池邊。
而那池水仿佛感應到了活物在靠近,突然翻湧了一下,浮沫下的碎片相互碰撞,發出了“咕嘟”聲。
錢算盤和孫小癩聽到那聲音後臉色煞白,顫抖著拿起木瓢。
楚硯見狀也走到池了邊,他的目光掃過池水,【規則之眼】捕捉到池底沉澱的並非是什麼“沉膠”,而是無數高度壓縮混合著絕望與癲狂的怨念殘渣!一旦將其撈出,其汙染性將成倍放大!
這是哪裡是製作新儺麵的“骨”,分明是培育新鬼的毒種!
“磨蹭什麼!”
趙鐵火回頭怒視楚硯,手中的木瓢已伸進池中,舀起半瓢夾雜著儺麵碎片的“沉膠”,瞬間惡臭撲鼻。
就在這時!
“嗚——!嗚——!”
低沉壓抑的號角聲,猛地從遠處的主街方向傳來!伴隨著沉重整齊的腳步聲!
“巡遊!是‘送疫’巡遊!”
錢算盤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手中的木瓢差點脫手!
【規則之眼】被動警示:【規則執行體接近:送疫巡遊隊!狀態:高濃度規則汙染力場!效果:強製征召沿途儺班成員加入)!警告:被征召將深度參與“送瘟”儀軌高汙染風險)!】
沉重的腳步聲和嗚咽的號角聲迅速逼近窪地!昏暗中,一支詭異的隊伍出現!
隻見,前方是八個戴著白無麵畫著哭相麵具的“引魂幡手”,它們高舉著招魂幡,而那幡布上畫滿了疫病符號。
中間是十六個戴著青黑疫鬼麵具的壯漢,它們抬著四架擔架!而每架擔架上,都躺著一具用白布嚴密包裹著隻露出腳踝的屍骸!那屍骸的腳踝上,用紅色的顏料畫著一個“瘟”字!
而隊伍的末尾,跟著四個戴著紅獸頭手持染血木刀的“劊子手”!
一股帶著病疫之氣的規則力場瞬間籠罩化麵池!錢算盤和孫小癩動彈不得,趙鐵火麵具下的呼吸陡然粗重,眼中的凶戾更甚,似乎被這力場引動了狂性。
“驅瘟儺班!何在!”
為首的一個引魂幡手發出嘶啞的聲音。
“在…在!”
趙鐵火下意識應聲,聲音帶著被征召的麻木與一絲隱藏的興奮。
他瞬間丟下木瓢,“沉膠”灑了一地,發出嗤嗤的腐蝕聲。
“走!跟上巡遊!送走瘟神,班主大人有賞!”
見狀巡遊隊伍毫不停留,繼續前行。
趙鐵火麻木地跟上抬屍骸的疫鬼壯漢,錢算盤和孫小癩在力場的壓製下,也身不由己地挪動腳步跟了上去。
【規則之眼】被動捕捉:【強製征召生效!目標:驅瘟儺班全員除楚硯外)!關聯:最終儀軌前置環節深度汙染)!】
楚硯站在原地未動,當那力場掃過他時,【無麵匠牌】溫潤的光華流轉,將強製征召的意念抵消,而巡遊隊伍仿佛沒有看到他,徑直從他身邊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