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儺祭街市，紅燈籠次第亮起，比昨夜更加密集，將天空都映成了一片血色。
喧囂的鼓樂聲、嘶啞的儺戲唱腔、人群的推擠呼喊混雜在一起，空氣裡彌漫的香燭紙錢煙氣濃得化不開，混合著脂粉的甜膩和越來越清晰的甜腥味。
夜鷹戴著“土地婆”麵具，粗布衣裙，看起來毫不起眼，迅速融入了洶湧的人潮。
她看似步履蹣跚，實則每一步都精準地避開了推搡，掃視著周圍。
她看著萬福樓旁那座香火冷清的小土地廟，在昨夜河灘的“送瘟”儀軌上，讓·雷諾曾引動了微弱的“赦罪”意念，其波動源頭指向此地。
隻見這土地廟低矮破敗，門庭冷落，廟內隻有一尊泥塑的土地公婆神像，彩漆掉落，供桌上積著厚厚的灰塵，幾根燃儘的線香插在香爐裡。
夜鷹走進廟裡，目光迅速掃過神像、供桌、牆角堆放的舊紙紮…這些毫無異常，等等！她眼睛微眯，瞬間發現了神像背後那麵斑駁的牆，那裡存在雖然微弱卻與昨夜“赦罪”意念同源的空間波動！
隨即她走到神像側麵，指尖狀似無意地拂過那麵牆，屈指在幾處地方輕輕叩擊。
“篤…篤篤…篤…”
聲音沉悶，毫無異樣。
夜鷹眼神微凝，她取下插在發髻上的銀簪，將簪尖對準牆上一處波動的位置，緩緩刺入！
“嗤——！”
一聲輕響後，夜鷹手腕微動，銀簪在裡麵一挑、一勾！
一塊巴掌大小薄如蟬翼的白色皮質書頁，被銀簪帶了出來！
這書頁邊緣很不規則，仿佛是從某本書上撕下來的，上麵用暗金色的顏料，書寫著密密麻麻的符文！一股微弱的“赦罪”與“記錄”意念從中散發出來！
赦罪簿！
夜鷹迅速將其藏入袖中，然而就在書頁離壁的刹那！
土地廟的那尊土地婆神像的眼睛，竟轉動了一下，正死死盯著夜鷹！一瞬間，充滿了窺探與惡意的精神力場籠罩住廟宇！
夜鷹眼神冰寒，將手中的銀簪刺向了土地婆神像的眉心！
“噗！”
簪尖刺進了眉心一點的朱砂痣！
“哢嚓——！”
隨著碎裂聲，土地婆神像的眉心裂開了一道縫兒！窺探力場瞬間潰散！神像的眼睛也轉了回去。
見狀夜鷹拔出銀簪，看也不看那神像，轉身跑出了土地廟，瞬間消失在人潮之中。
與此同時，西城“祈祥儺班”。
庭院裡燈火通明，鼓樂喧天，一群戴著各式“祥瑞”麵具，有仙鶴、白鹿、喜鵲等的儺班成員，正隨著急促的鼓點瘋狂舞動著，然而他們的舞姿毫無飄逸之處，反而充滿了被強迫的僵硬與恐懼。
隻見一個戴著“金翅大鵬”麵具身形肥胖的班副，正揮舞著皮鞭，發出刺耳的咆哮。
“快！再快！動作要像真的仙鶴一樣輕盈！優雅！班主大人今夜要看‘百鳥朝鳳’！跳不好，把你們統統扔進化麵池！”
伊萬頂著那滑稽的“仙鶴童子”粉白圓臉麵具，魁梧的身材在人群中鶴立雞群，他努力模仿著旁邊人的動作，但笨拙的舞步和大體格卻顯得格格不入，引來金翅大鵬班副的怒視和鞭影的威脅。
“烏拉！老子是人！不是鳥！”
伊萬忍不住發出壓抑的咆哮。
他每一次扭腰都像要折斷了自己的骨頭，汗水也浸透了身上的短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