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氣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罩著稻田和泥路。
彆家小孩在田邊，河邊瘋跑，曬的跟泥鰍似的，方冬強在家跟著方梅好，倒是白了不少。
方冬強趴在書本上看著上麵的畫像，重複方梅好教過他的話，偶爾認得幾個簡單的字會興奮地指著念出來。
“小阿姨，這個字我認識。”方冬強抬起下巴露出傲嬌的小表情。
“嗯，以後把書上的字都認得，講給媽媽聽。”
方梅好看著方冬強額前的碎發被熱風掀得輕輕晃，對坐在旁邊看他們的方梅香說，“大姐，我看冬強現在眉眼長開了，越來越好看了。”
方梅香聽懂了一樣，漾開淺淺的微笑，這個暑假，因為方梅好和方冬強在家，讓方梅香的一天也不再那麼無聊。
開學的日子近了，方梅好收拾行李時，總忍不住看坐在門邊的姐姐，方梅香的眼神很靜，像一汪不流動的水。
方梅好望著遠處的田埂，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方梅好去學校後，方冬強又回歸孩子群。
他認得幾個字了，看到牆上有認識的字，找了一根小竹子，像老師一樣指著教其他小孩認。
“不！”
一群小孩在前麵也跟著念“不！”
接下來幾個不認識，方冬強跳過又指向後麵幾個認識的字。
“大！”
“大！”
“小！”
“小！”小孩們都整齊地大聲跟著念。
“冬強，你認得這些字？”一個大人過來問。
“認得，我小阿姨教過我。”
“那你把這裡全部的字都讀一下。”
“嗯～，嗯～，”方冬強看著其他幾個不認識的字，撓撓頭，“我小阿姨說過年回來還教我。”
“我告訴你怎麼念，”大人笑著指著這些字說，“不要隨地大小便！叫你們這群小鬼不要拉屎拉尿亂拉。哈哈哈！”
小孩們互相嘲笑著散開，“哈哈哈，叫你不要拉屎拉尿亂拉。”
“叫你呢？我上次看到你在樹下拉尿。”小孩們笑著散開。
方冬強把手裡的樹枝一扔，也撒腿就跑。
蟬鳴漸漸稀了，隻在午後最熱的時候才肯聒噪幾聲，稻田裡的稻穗卻一天比一天沉，把稻稈壓得彎下腰，綠中泛出淡淡的金。
沒過多久，鐮刀就開始在田埂上閃光。
男人女人都扛著農具往田裡去，露水打濕褲腳，也打濕沉甸甸的稻穗，割倒的稻子在田裡鋪成金黃的條帶。
一年的農忙秋收又開始了，大一點的小孩在田裡拾稻穗開始幫忙乾活。
能自己玩小孩，大人也無暇顧及，由他們在田間奔跑。
跑到秋收過後，多出來的糧食去鎮上賣了錢，大家盤算著今年的收入能不能買到想要的自行車，縫紉機。
“叮鈴鈴！叮鈴鈴！”村口的車鈴聲確實是更多了。
外婆告訴方冬強，有聽到這個聲音，就不能在路中間跑，要到一邊去。
方冬強聽到鈴聲退到旁邊。
方瑜坐在自行車前麵橫梁上，看到方冬強，在車鈴上按了幾下“叮鈴鈴”，跟方冬強打招呼，“冬強，我們去鎮上，你去不去？”
“不去，我外公去乾活了。”方冬強看著坐在橫梁上的方瑜心裡癢癢的，“我爸爸回來也買自行車，我坐前麵去二姨家。”
方冬強跑回家，“外婆，外婆！”
“誒，冬強，慢點跑，現在村裡自行車多了，你不要亂跑。”
“外婆，爸爸什麼時候回來？”
“冬強，你想爸爸了？”方梅香媽問。
“嗯。”
“快過年的時候回來。”
“什麼時候過年？”
“下雪的時候，你穿厚衣服的時候。”方梅香媽想了一下回答。
方冬強就在等著下雪的日子。
等爸爸回來，他就坐在前麵的橫梁上，手也不用扶彆的，就專門按車鈴，從村頭按到村尾，讓全村都聽見。
方冬強躺在床上，手在被窩裡比劃著按車鈴的動作，他好像已經聽見了，那串“叮鈴鈴”的響聲，正從遠方一路趕過來，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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