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餘時間，方瑜總愛去傳達室看看有沒有自己信。
傳達室的牆上釘著木板格，分彆標注“初一”“初二”“初三”，郵遞員送來信後，傳達室大爺會根據信封上的班級信息對應放進不同格子裡。
一個淺灰色的信封，右上角貼著張印著牽牛花的兩毛錢郵票，信封上的筆跡，方瑜一看就知道是方冬強寄來的！
方瑜捏著信封，找了個沒人的角落，小心地拆著封口。
信紙是從作業本上撕下來的，方冬強說他們這學期的學習比上個學期要緊張了，他們班教科學的老師是個老頭，做了個有趣的實驗，方瑜看著看著，忍不住笑出了聲，好像也和他們一起在上課一樣。
就像方花花喜歡聽她講鎮上初中的事，她也喜歡看方冬強告訴她，他們學校有趣的事。
俞繼紅在五一放假之後寫的信裡就問方瑜什麼時候放假，告訴她放假後怎麼坐車到省城來。
等著媽媽和方冬強的信，讓方瑜在新學校的緊張學習之餘，有了值得期待和美好的時光。
按照信上跟俞繼紅約好的日子，方瑜坐上了去省城的車，車子經過縣城車站，在縣城車站上車的人忙著把行李搬上來。
方瑜看看窗外，剛放假，方冬強沒回外婆家，還在縣城，他們沒見過麵。
汽車顛簸著到了省城車站，人潮比鎮上的集市還擠。方瑜剛跟著人流走出車站大門，就看見媽媽踮著腳往這邊望，爸爸站在旁邊，手裡攥著個洗得發白的布袋，裡麵裝著給她解渴的涼白開。
“方瑜！”餘繼紅先看見她，快步跑過來，手在她胳膊上輕輕捏了捏，“路上熱壞了吧？”方三弟也湊過來，把布袋遞過去，“先喝點水，咱們回家。”
這個路比方瑜想的遠，坐了快一個小時的公交車，又走了段坑坑窪窪的小巷，才到一個低矮的院落。
方瑜跟著爸媽走進一間小屋子，屋頂的燈泡昏昏暗暗，角落裡堆著麵粉袋和煤球，一張舊木板床旁邊支了一張小床，另一邊擠著個小小的灶台。
她心裡愣了一下，這和媽媽信裡說的“挺好的”，好像不太一樣。
第二天淩晨三點，方瑜就被鬨鐘吵醒。方三弟在揉麵，俞繼紅在生火，見她起來，俞繼紅笑著說，“還真的跟著我們這麼早過去啊？”
“嗯，去。”方瑜也想看看爸媽的小攤是怎麼樣的。
天還沒亮，他們推著車去早點攤，路上的風帶著涼意，方瑜跟在爸媽身後，看著兩人的背影，忽然覺得鼻子有點酸。
早點攤支下來，方瑜在一旁幫忙著裝粢飯團，收零錢。
有個常來的阿姨接過飯團，看著方瑜笑，“閨女長的真漂亮，瞧著模樣，倒更像她媽。”方三弟手裡的翻油條筷子頓了一下，輕聲地回了一句，“嗯，隨她媽好，好看。”
方瑜沒聽出異樣，經常有人誇她漂亮的，隻笑著說阿姨慢走，方三弟垂在旁邊的手，悄悄攥緊了。
俞繼紅裝著沒聽見，繼續做著粢飯團。
餘繼紅偶爾抽了個下午，帶方瑜去逛省城的百貨大樓。方瑜第一次看見自動扶梯，站在上麵時，手緊緊抓著俞繼紅的衣角，看到櫃裡擺著的卡通橡皮、帶香味的筆記本，小巧的隨身聽，貼著外文標簽的糖果，巧克力，眼睛都亮了。
餘繼紅給她買了根奶油冰棍，笑著說，“好好學習，初中畢業了看下省城有沒有可以讀的學校。”
方瑜點點頭，咬著冰棍，她還想考縣城的高中呢。
快開學時，餘繼紅帶方瑜去文具店。
方瑜挑了塊印著小雛菊的橡皮，還有一本帶鎖的筆記本，這是給花花的。
在櫃台前看見一把印著籃球圖案的尺子，忽然想起方冬強，臉一下子紅了，手指在尺子上碰了碰，又趕緊縮回來。她想起信裡他畫的籃球小人，心裡有點慌，最後還是沒買，隻把給花花的禮物小心放進書包。
趕在開學前幾天回來，方瑜回到家裡放下包，就帶著買給花花的東西去找方花花。
“方瑜，你回來啦，我前幾天還去你家看過，想著你回來了沒有。”方花花切了瓣西瓜遞過來。
“我回來就來看你啦，喏，給你帶的禮物。”
方花花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謝謝！真好看，本子還有鎖的。”方花花把弄著本子右側邊緣中間的小鎖，又湊過來輕聲說，“暑假方冬強回來過。”
方瑜咬著西瓜，故作淡定地說，“他家在這裡，當然要回來了。”
“他好像也剛前幾天回去，他和婷婷一起回來的，婷婷還問起你。”
“哦！”方瑜低下頭吃完西瓜準備去扔西瓜皮，“花花，你奶奶現在不在家了嗎？”
“她去醫院了。”
“怎麼了？”
“聽說市區的醫院能看好，我爸送她去住院了。”
花妹在把外麵的衣服收進來，還是自顧著忙活自己的事。
“方瑜，你晚飯在我家吧。”
“不了，我回家煮點稀飯，坐了一天的車其他東西也不想吃。”方瑜站起來想回家。
“稀飯我家有呀，夏天早上煮一鍋，一天吃到晚，我再給你糊個餅，晚飯就解決了，一個人還燒什麼燒。”方花花拉著方瑜，“沒事的，我奶奶不在家。”
“餅不要，就吃稀飯。”
“好，我也晚飯就吃稀飯，和你一起吃了，等下我爸他們我再做點彆的。”
方花花在盛了兩碗稀飯，下著鹹菜，兩人坐在廚房吃。
花妹走進來，方瑜笑著害羞地對她喊了一聲，“花花媽，我在你家吃晚飯了。”
花妹愣了一下，僵笑著對花花點點頭，“沒事的，我媽看你在我家吃高興的。”方花花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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