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宋清染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色中顯得格外低沉，帶著一絲驚人的肅穆。她猛地站起身，身體雖疲憊，精神卻如同被拉滿的弓弦，緊繃到極致。
腳下的震顫愈發明顯，不再是細微的抖動，而是如同心臟劇烈跳動般的脈搏，從大地深處傳來，震撼著她的每根骨骼。古樹的枝葉瘋狂搖曳，發出尖銳的呼嘯，仿佛在竭力掙脫某種無形的束縛。
她仰望著夜空，那股龐大而無形的存在感，正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逼近。星辰的光芒變得黯淡，像是蒙上了一層灰紗。天穹深處，一個肉眼不可見的旋渦正在形成，它沒有實體，卻在靈覺中呈現出一種吞噬一切的磅礴之勢。
周圍的動物們也開始躁動不安。原本安靜休憩的獅虎發出低沉的咆哮，聲音中帶著原始的恐懼。鳥兒們驚慌失措地從巢中飛起，在空中盤旋，發出刺耳的尖叫。甚至連那隻平日裡慵懶的白虎，此刻也如臨大敵，弓著背，喉嚨裡發出“嗚嗚”的威脅聲，目光警惕地掃視著虛空。
顧長風聽到異動，快步跑了過來。他雖然感受不到宋清染那般清晰的靈覺衝擊，但那股彌漫在空氣中的壓抑感，以及動物園裡動物們集體性的恐慌，讓他心頭蒙上了一層厚重的陰影。
“清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他臉色發白，看向夜空，除了星光黯淡了一些，他什麼也看不出來。
宋清染沒有回答他。她的全部心神都被那股從天而降的龐大壓力所吸引。那些在古樹下安睡的靈體，此刻也發生了變化。它們散發出的光芒不再是柔和的玉白，而是變得熾熱而明亮，如同擁有了生命一般，在容器中不安地跳動著。
其中一枚靈體，突然猛烈地撞擊著容器壁，仿佛要掙脫束縛。緊接著，其他五枚靈體也開始同步震顫，它們的光芒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個巨大的光繭，將古樹的根部徹底籠罩。
光繭內部，六枚靈體如同被激活的芯片，高速運轉起來。宋清染能感覺到，它們散發出的純淨靈力，正在與那股從虛空降臨的邪惡力量進行無聲的抗衡。這股抗衡，雖然微弱，卻猶如在黑暗中點燃的火炬，堅韌而頑強。
“這是……在保護古樹？”宋清染的心頭閃過一個念頭。這些被淨化的靈體，似乎本能地感受到了威脅，並在竭力抵禦。
然而，古樹的顫抖並未停止。那股來自虛空的壓力越來越強，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她腦海中，那些破碎的低語再次清晰起來，不再是混亂無章，而是隱約勾勒出一些古老的詞彙：毀滅、吞噬、回歸……
“不是虛空之蝕……”宋清染猛地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眼中帶著一絲前所未有的凝重。“這是……更古老的東西。像是在尋找什麼，或者……在收割什麼。”
她想起宗門典籍中偶爾提及的隻言片語：天地大劫，萬物歸虛。彼時她隻當是神話傳說，如今親身體驗，才知那並非虛言。
突然，古樹上方的空間扭曲了一下，如同水麵被投擲石子。一個無形的波紋蕩漾開來，沒有聲音，卻帶著一種無與倫比的壓迫感，直衝宋清染的神魂。
她猛地噴出一口鮮血，身體搖晃欲墜。那波紋並非物理攻擊，而是直接針對靈魂的威壓，如同泰山壓頂，瞬間將她脆弱的靈識擊得粉碎。
“清染！”顧長風驚呼一聲，衝上前扶住她。
宋清染勉強撐住，她感受到了極致的痛苦，但痛苦之中，她也捕捉到了一絲關鍵信息。那股波紋中，蘊含著一種極致的“渴望”，一種來自混沌深處的，對“本源”的強烈渴求。而她身下，那些被淨化的靈體，正是“本源”的一部分。
“它……在找這些靈體。”宋清染顫抖著指了指古樹下的光繭，“它要將它們……吞噬。”
話音剛落，古樹的枝乾上，一道道裂紋如同蛛網般迅速蔓延。樹皮開始剝落，露出其下乾枯的木質。古樹，這座維係著動物園靈氣平衡的存在，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敗下去，仿佛它的生命力正在被某種東西急速抽取。
“不好！”宋清染心頭一緊。如果古樹倒下，動物園的靈氣平衡將被徹底打破，而那些剛被淨化的靈體，也將失去最後的庇護。
她艱難地掙脫顧長風的攙扶，一步一步走向古樹。她伸出手，掌心貼在粗糙的樹乾上，試圖用自己的靈力去修補，去延緩古樹的衰敗。然而，她的靈力在接觸到那股吞噬之力時，如同泥牛入海，瞬間被吸噬殆儘。
“沒用的……”她的眼前一陣陣發黑，幾乎要倒下。
就在這時，古樹下的光繭突然發出了更為強烈的光芒。那六枚靈體，仿佛感受到了古樹的危機，也感受到了宋清染的絕望，它們的光芒不再是單純的抵禦，而是帶著一種決絕的意誌。
它們開始緩慢地，從容器中升騰而起，在光繭內部盤旋，並朝著古樹的方向，發出了一種近乎悲鳴的共鳴。這共鳴，如同某種古老的挽歌，又像是某種獻祭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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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染的眼睛猛地睜大，她看到，其中一枚靈體，在光芒最盛的時候，突然化作一道流光，融入了古樹的裂紋之中。
緊接著，第二枚，第三枚……直到第六枚靈體，全部以犧牲自己為代價，融入了古樹。
古樹的衰敗速度驟然減緩，裂紋也停止了蔓延。然而，光繭卻黯淡下去，最終徹底消散。六枚靈體，就這樣消失了。
宋清染呆立在原地，心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那並非她所期望的“未知驚喜”，而是六條剛剛獲得新生的靈體，為了守護這片土地，為了守護古樹，選擇了自我獻祭。
而天空中的壓迫感，在靈體融入古樹之後，也瞬間減弱了許多。仿佛那股來自虛空的邪惡力量，在“本源”的獻祭之下，短暫地被安撫，或者說……暫時放棄了這一次的“收割”。
然而，宋清染知道，這隻是暫時的平靜。古樹雖然被靈體所救，但它的生機被重創，而那股來自虛空的威脅，並沒有真正消失，它隻是……退卻了，等待下一次的“收割”。
更讓她不安的是，在靈體融入古樹的瞬間，她腦海中再次閃過一個古老的畫麵——不是低語，而是一個清晰的影像：一片破碎的世界，無數星辰如同玻璃般炸裂，而在這毀滅的中心，一棵參天巨樹，正散發著微弱卻不滅的光芒。
這景象，讓她渾身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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