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眼皮像被鉛塊壓住，宋清染嘗試了幾次，才勉強撐開了一道縫隙。刺眼的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讓她感到一陣不適。鼻腔裡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耳朵裡隱約有機器運作的嗡鳴聲。她知道，自己還活著，還在現代世界。
一股劇烈的疼痛從胸口傳來，像鈍刀子在內臟裡攪動，讓她忍不住低哼一聲。她想抬手去按，卻發現手臂酸軟無力，連抬起一根手指都無比艱難。靈氣，枯竭得一絲不剩，經脈像是被抽空的海綿，乾癟而生疼。這種前所未有的虛弱感，讓她感到一絲陌生，一絲無助。
“你醒了？”一個低沉而帶著驚喜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宋清染勉力轉過頭，模糊的視線裡，陳明的臉龐漸漸清晰。他眼底布滿了血絲，下巴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顯得有些憔悴。見她醒來，他臉上瞬間綻放出一抹如釋重負的笑意，但很快又被擔憂取代。
“水……”宋清染嘶啞地擠出一個字。
陳明連忙拿起床頭櫃上的吸管杯，小心翼翼地湊到她唇邊。冰涼的水潤過喉嚨，緩解了她喉嚨的灼燒感。她貪婪地喝了幾口，才感覺自己活過來一點。
“感覺怎麼樣？”陳明輕聲問道，聲音裡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
宋清染沒有回答，隻是閉上眼，感受著體內久違的生機正在一點點艱難地複蘇。腦海中，那些關於“貪嗔癡”的模糊夢境再次浮現，如同警鐘敲響。她想起了自己昏迷前，邪物潰散時那股不甘的怨念，以及它潛入地底的最後一幕。它，並沒有被徹底消滅，隻是被重創，然後蟄伏了起來。
“我睡了多久？”她再次開口，聲音依然沙啞。
“整整兩天。”陳明回答，語氣有些沉重，“這兩天，城市裡發生了一些不尋常的事情。”
宋清染的心猛地一沉，她睜開眼睛，眼神中帶著一絲警惕：“它……開始擴散了？”
陳明顯然沒料到她會如此直接，短暫的驚訝後，他點了點頭，將這兩天發生的事情簡明扼要地告訴了宋清染。從廢棄工廠的模糊殘影，到市區內多起“精神異常”的報警，以及他推測出的“負麵情緒”理論。
“我們對所有發病的當事人進行了調查。”陳明聲音低沉，“無一例外，他們都在發病前經曆過重大的打擊，情緒處於崩潰邊緣。那個拾荒老人剛被兒子騙光了所有積蓄，大學生被網貸逼得走投無路，還有一個中年婦女，因為丈夫出軌，正在鬨離婚……”
宋清染聽著，臉色愈發凝重。這一切，都印證了她的猜測。那邪物雖然被金光符重創，但其本質是集負麵情緒而生。它被打散後，便會化為無形之物，重新尋找“養分”來恢複。
“貪、嗔、癡，是人心中的三毒，也是它的食糧。”宋清染輕聲說道，聲音裡帶著一絲疲憊，“它不再直接製造幻境，而是像病毒一樣，潛入那些心理脆弱的人心中，放大他們的負麵情緒，從中汲取力量。”
陳明瞳孔微縮，他看向宋清染，眼中充滿了敬佩與一絲恐懼。這個女孩，竟然能如此準確地描繪出那種“非科學”的力量運作方式。
“那……我們該怎麼辦？”陳明問道，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助。麵對這種無形無質，又能蠱惑人心的敵人，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束手無策。
宋清染搖了搖頭，苦笑一聲：“我現在這樣，連動一下都費勁，更彆說去對付它了。”她感受到體內靈氣的匱乏，那是一種徹底被掏空的虛弱，比她以往任何一次受傷都來得嚴重。聖獸宗的首席大弟子，如今連起身都難，這強烈的反差讓她心中有些苦澀。
“但你肯定有辦法的，對嗎？”陳明緊盯著她，眼中閃爍著希冀的光芒。他相信，這個總是能帶來奇跡的女孩，一定能找到解決之道。
宋清染沉默了片刻，腦海中飛速地轉動著。她現在無法動用靈力，但她對邪物的了解，對能量的感知，依然存在。
“它需要負麵情緒來恢複，那麼，如果城市裡，能多一些正麵的、積極的情緒呢？”宋清染慢慢說道，聲音雖然微弱，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它吸食陰暗，那麼我們就給它光明。”
陳明愣住了，他沒想到宋清染會提出這樣的建議。光明？正能量？這聽起來更像是心靈雞湯，而不是破案的策略。
“具體怎麼做？”他問道，雖然疑惑，但仍選擇相信。
“動物園。”宋清染的唇角微微上揚，泛起一絲極淡的笑容，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動物園，是給人帶來快樂和治愈的地方。我們需要更多人來動物園，感受生命的活力，感受動物帶來的純粹的喜悅。同時，我們也可以做一些事情，比如……推廣一些公益活動，幫助那些情緒低落的人。”
陳明聽著，眼前似乎打開了一扇全新的大門。他一直將動物園看作宋清染的“兼職”或者“愛好”，卻從未想過，這可能是對抗邪物，守護城市的關鍵一環。動物園的宗旨，不正是救治和治愈嗎？
“可是，你現在……”陳明擔憂地看著她，她的臉色依然蒼白，身體虛弱得隨時可能再次昏睡過去。
“放心，我不會一直躺在這裡的。”宋清染輕聲說，目光落在窗外逐漸亮起的天空，“我需要儘快恢複。在此之前，你和你的同事們，要幫助我穩住局麵。告訴那些陷入困境的人，這世界不是隻有黑暗，還有希望。”
陳明的心中，湧起一股暖流。他看著這個躺在病床上，卻依然心係蒼生的女孩，感覺自己似乎看到了希望。他重重地點了點頭：“你放心，宋園長。我們會儘力的！”
然而，就在此時，宋清染的耳邊，忽然傳來一陣若有似無的細語，像是無數細小的蟲子在耳邊爬行。
“……貪……嗔……癡……更多……更多……”
那聲音帶著一種莫名的蠱惑力，讓宋清染的頭隱隱作痛。她的目光猛地轉向窗外，那一刻，她仿佛看到，城市的上空，正有無數肉眼不可見的細線，連接著一個個情緒低落的人，而這些細線的儘頭，正彙聚成一個更大的，模糊的黑影，在城市的暗處，貪婪地，無休止地汲取著。
它，正在加速恢複！而她，必須加快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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