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一輛樸實無華,甚至有些陳舊的馬車,在守陵老仆徐驍的駕駛下,緩緩駛出了那片籠罩著無儘神秘與死亡氣息的大夏皇陵。
“吱呀——”
車輪碾過地麵,發出單調而有節奏的聲響。
十年了。
這是李承玄,第一次離開這片囚禁了他十年,也成就了他十年的禁地。
皇陵外,通往京城的官道上。
氣氛詭異到了極點。
道路兩旁的密林中,山坡上,甚至是一些不起眼的草叢裡,潛藏著無數雙來自不同勢力的眼睛。
他們是大皇子的人,是二皇子的人,是四皇子的人,是朝中各個大員的眼線,是江湖上某些好奇心旺盛的門派探子。
三皇子府昨日發生的驚天血案,早已讓整個京城風聲鶴唳。
所有人都想第一時間知道,那位傳說中的九皇子,究竟是何方神聖。
然而,當那輛普通的馬車真正出現時,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
甚至,沒有一個人敢將自己的窺探,表現得太過明顯。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將身體埋得更深。
因為,一股無形的,難以言喻的威壓,正隨著那輛馬車的移動,緩緩地擴散開來。
那不是武者的氣勢壓迫,更不是什麼殺氣。
那是一種更加本源,更加高級的“場”。
仿佛那輛馬車裡坐著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方獨立於此世之外的天地。
馬車所過之處,風聲自動靜止,鳥雀不敢啼鳴,連官道上被驚起的灰塵,都仿佛變得沉重了許多,不敢飄揚得太高。
天地,仿佛都在用這種方式,迎接某位至高君王的巡視。
這種感覺,讓所有隱藏在暗處的探子們,心中都升起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敬畏與渺小感。
他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輛馬車,以一種不快不慢的速度,緩緩地,堅定地,朝著京城的方向駛去。
無人敢攔,無人敢問。
馬車行至一處三岔路口。
那裡,早已有另一隊車馬在靜靜等候。
為首的,是一輛裝飾精美,掛著天劍山莊徽記的華麗馬車。
馬車前,一道白色的身影,亭亭玉立。
正是柳青瑤。
此刻的她,換下了一身英姿颯爽的勁裝,穿上了一襲素雅的白色長裙。
她沒有佩劍,臉上也沒有了往日那種天之驕女的孤高與傲然。
她的臉上,帶著一絲病態的蒼白,那是道心受損後還未完全恢複的跡象。
她隻是安靜地站在那裡,像一朵在風中微微搖曳的百合花。
當李承玄的馬車緩緩駛近時。
柳青瑤的身體,幾不可察地輕輕一顫。
她沒有上前,也沒有開口說話。
隻是在兩輛馬車即將交錯而過的瞬間,她對著李承玄的馬車,深深地,深深地彎下了腰,行了一個九十度的大禮。
這個禮,不是晚輩對長輩的禮。
也不是江湖同道間的禮。
而是,凡人見神明,學徒見道祖的禮。
是發自內心,拋棄了所有尊嚴與驕傲的,最徹底的臣服之禮。
她的貼身侍女小環,還有其餘的天劍山莊弟子,也都跟隨著她,齊刷刷地低下頭,不敢去看那輛普通的馬車一眼。
李承玄的馬車,沒有絲毫停頓,從她們身邊平靜地駛過。
直到馬車走遠,柳青瑤才緩緩直起身。
她看著那輛馬車遠去的背影,臉上露出了一絲複雜難明的神色。
有敬畏,有迷茫,還有一絲……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