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三十裡,黑風山。
此地寸草不生,亂石嶙峋,終年籠罩著一層淡黑色的霧氣,尋常鳥獸絕跡,就連陽光都顯得吝嗇,不願多灑下半分。
山如其名,透著一股徹頭徹尾的不祥。
山巔之上,並無廟宇,也無道觀,隻有一口被數十條手臂粗細的,銘刻著無數符文的漆黑鐵鏈,層層纏繞捆綁的巨大古井。
井口黑黝黝的,深不見底,仿佛一張擇人而噬的巨獸之口。
絲絲縷縷的,肉眼可見的黑氣,正從井口的縫隙中不斷溢出,將周圍的空氣都染上了一層粘稠的、令人作嘔的腐朽氣息。
這裡,就是鎖龍井。
是那竊國石獸的老巢,亦是整個江南龍脈被釘住,被吸食的罪惡根源。
一道玄衣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井邊。
李承玄的出現,沒有帶起一絲風,沒有驚動一粒塵。
他就那麼站著,仿佛亙古以來,便一直站在這裡。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這口井之下,那股龐大、邪異、充滿了貪婪與怨毒的氣息。
同時,他也感覺到了另一股力量。
一股被壓製,被禁錮,正在痛苦哀鳴的,浩瀚的龍脈之氣。
【心聲:有趣的布局。以龍脈節點為牢,以萬民怨氣為食,養出了這麼一頭不倫不類的怪物。】
李承玄的內心,依舊是一片古井無波。
就在此時。
兩道身影,一前一後,急速掠來,最終停在了李承玄身後十丈之處,恭敬地垂首。
正是徐驍與柳青瑤。
徐驍看著那口散發著無儘邪氣的古井,一張老臉上滿是凝重。
他能感覺到,井下的東西,已經超出了他能應付的範疇。
那是一種來自生命本質的邪惡,僅僅是泄露出的些許氣息,就讓他體內的真元,感到了極度的不適。
而柳青瑤的反應,卻截然相反。
她的嬌軀,在微微地,興奮地戰栗。
那股從井中散發出的,足以讓任何名門正派之士心驚膽寒的龐大怨氣與邪氣,對她而言,卻像是最醇厚的美酒。
汙穢。
肮臟。
褻瀆。
這世間所有負麵的集合體,就藏在這口井下。
而她的主人,將要親手,淨化這一切!
一想到自己將能親眼見證,主人碾碎這等邪物的神威,一股難以抑製的狂熱,便從她的靈魂深處,瘋狂地湧出!
那股灼熱的浪潮,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來得猛烈,來得洶湧!
她的呼吸變得滾燙。
血液在血管中奔流,發出海嘯般的轟鳴。
渾身的每一寸肌膚,都泛起了一層細密的,因為極致興奮而產生的戰栗,帶來陣陣難以言喻的酥麻。
她握著秋水劍的手,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冰冷的劍柄,此刻卻仿佛被她手心的溫度灼燒,變得滾燙。
殺!殺!殺!
她想為主人斬儘一切!
她想將那井下的怪物,碎屍萬段,將它的邪魂抽出,獻祭給主人!
這股幾乎要衝破理智的渴望,讓她主動上前一步,單膝跪地。
“主人!”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幾乎要化為實質的渴望與顫音。
“井下邪物,汙穢不堪,不配臟了您的眼。”
“青瑤……願為主人探路!將那怪物的頭顱,為您取來!”
一旁的徐驍聞言,也是立刻躬身:“殿下,老奴也願同往!”
他們都知道井下凶險萬分。
但作為臣子,作為仆人,為主人赴死,是他們至高無上的榮耀。
李承玄沒有回頭。
他隻是輕輕地,擺了擺手。
“你們,守住井口。”
平淡的,不容置疑的聲音,在山巔響起。
“不許,任何人靠近。”
一句話,便決定了一切。
柳青瑤渾身一震,那股沸騰到極點的殺意與戰意,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硬生生地按了下去。
失望。
巨大的,難以言喻的失望,瞬間湧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