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之濱。
望海崖。
一塊漆黑的巨岩,其形如劍,自大陸的儘頭刺出,撕裂雲海。
此地,乃大夏王朝疆域的最東端。
自太祖皇帝起,曆代大夏帝王皆會在此舉行祭海大典,祈求海晏河清。
然而此刻,這處人跡罕至的崖頂,卻多了一道身影。
一道白色的身影。
李承玄負手而立。
他的身後,是大陸。
他的眼前,是海洋。
腥鹹的海風狂嘯而至,將他墨色的長發與單薄的白衣吹得獵獵作響。
腳下,是萬丈深淵,深淵之下,是破碎的浪濤。
眼前的這片海,並不平靜。
它翻湧著暴虐、混亂與血腥。
李承玄的目光,漠然地掃過海麵。
他能“看”到,在那蔚藍的波濤之下,億萬不甘的怨念聚成黑霧,無數被屠戮的冤魂在無聲哀嚎。
那是被東夷倭寇常年劫掠的,大夏沿海子民的血與淚。
這些罪孽與怨念,已然汙染了國運,讓這片海疆的氣運渾濁不堪。
而在更遙遠的海域深處,一股股貪婪、嗜血、狂妄的氣焰,正化作衝天惡氣,肆無忌憚地挑釁著這片大陸的威嚴。
在李承玄的感知中,這片本該屬於他的海疆,就如同一件無暇的藝術品,如今卻爬滿了肮臟的老鼠。
這讓他不悅。
柳青瑤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身後三步之外。
她學著主人的姿態,安靜侍立。
一襲白衣,立於黑礁之上,不染半點塵埃。
她凝望著自己主人的背影。
那背影並不算如何魁梧,卻承載著整片天地的重量,比這望海崖更要厚重萬倍。
她能感覺到,主人不是在看海。
他是在審視。
以一種造物主的目光,審視這片被弄臟了的作品。
他的身上沒有憤怒,沒有殺意,隻有純粹的神性,俯瞰眾生的淡漠。
仿佛碾死那些所謂的東夷倭寇,於他而言,其意義,等同於拂去衣角的微塵。
柳青瑤的劍心,再一次被這種近乎於“道”的姿態所撼動,甚至生出一種想要頂禮膜拜的衝動。
她忽然想起昨夜。
養心殿內,主人換上龍袍時,麵對那複雜的盤扣,隻試了一次,便不再去碰。
並非不會。
而是不屑。
他認為這種小事,不值得他浪費第二次心神。
自會有懂得揣摩他心意的人,為他完成。
比如,自己。
一想到昨夜,自己屏息立於他身前,為他整理衣襟,指尖幾乎觸碰到他溫熱的肌膚,鼻尖縈繞著那股混雜著功德金光與冷冽神性的獨特氣息。
柳青瑤那顆早已古井不波的道心,竟沒來由地,泛起一絲滾燙的漣漪。
臉頰也有些微微發燙。
她立刻收斂心神,將這不該有的雜念強行斬斷。
“主人……青瑤有一事不明。”
她終究還是忍不住,輕聲開口。
“說。”
李承玄沒有回頭,聲音融在風中,淡得聽不出情緒。
“您既有通天徹地之能,為何不直接降下神罰,將那些倭寇儘數抹去?反而要……啟用李信,組建水師?”
在柳青瑤看來,以主人的偉力,隻需一個念頭,便可讓整片東海化為雷獄火海,永絕後患。
何須如此大費周章。
李承玄沉默了片刻。
海風,將他平淡的話語,一字不差地送入柳青瑤的耳中。
“神罰,隻能帶來恐懼。”
“而朕要的,不隻是恐懼。”
“朕要這大夏的子民,親眼看到屬於他們自己的,無敵的艦隊,縱橫四海。”
“朕要這天下萬族,都銘記一個道理。”
“神武王朝的每一寸疆土,每一片海域,都將由我大夏的軍人,親自去守護,去收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