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微弱卻又充滿無儘威嚴與滄桑的龍吟,自即將閉合的鎮魔塔門縫中傳出,雖輕,卻清晰地落入了李承玄的耳中。
他那雙淡漠的眼眸,終於起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波瀾。
這道龍吟,他認得。
那是他初掌皇陵,於大夏太祖陵前簽到時,獲得的【太祖龍拳】傳承中所蘊含的一縷大夏開國龍脈之氣。後來,隨著他簽到所得愈發浩瀚,這一縷龍氣便與其他神通一起,被他儘數歸入鎮魔塔中,由其統一鎮壓與蘊養。
未曾想,今日淨化魔土,竟讓這道沉寂已久的龍氣也感應到了功德,發出了一聲歡欣的輕鳴。
李承玄並未在意。
對他而言,這不過是庭院中一株草木,因得了雨露而舒展了一下葉片而已。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身側的柳青瑤身上。
那隻按在她肩上的手,並未收回。
魔神已滅,天地重歸清朗。那毀天滅地的威壓散去,讓周遭的死寂顯得愈發震耳欲聾。
柳青瑤的身體,僵硬得如同一尊玉石雕像。
她能清晰地聽到自己胸腔裡,那顆不爭氣的心正“咚、咚、咚”地,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幾乎要撕裂她胸膛的頻率瘋狂跳動著。
那隻手的溫度,透過單薄的勁裝源源不斷地傳遞而來。那不是灼熱,而是一種讓她神魂都為之沉醉的溫潤。剛剛還因催動劍心而撕裂般疼痛的神魂,在這股氣息的安撫下,非但痊愈,更仿佛被一雙最溫柔的手細細地、緩緩地重新梳理了一遍——通透、純粹,帶著前所未有的寧靜。
然而,神魂的寧靜,卻反襯得她肉身與心境的燥亂愈發不可收拾。
一股讓她腿腳發軟的酥麻感,從肩頭那一點開始,如同最精純的瓊漿玉液順著她的脊骨緩緩流淌而下,所過之處,讓她每一寸肌膚都泛起了一層細密的、羞人的戰栗。
她的臉頰燙得驚人,那抹嫣紅早已從臉頰蔓延到雪白的脖頸,甚至連耳垂都變得晶瑩剔透,仿佛輕輕一碰便能滴出血來。
她不敢動,甚至不敢呼吸。
她能聞到,從他身上傳來的那股混雜著龍涎香與檀香的、清冷而乾淨的氣息。這股氣息,比世間任何最烈的美酒都要醉人。
她那顆為劍而生、自以為早已磨礪得如萬載寒冰般堅固的劍心,在這一刻,徹底地、心甘情願地化作了一汪春水。
她甚至生出了一絲荒唐而又大逆不道的念頭:就這樣被他按著,永遠地站在這裡。任憑外界滄海桑田、日月更替,隻要能感受著他手掌的溫度,隻要能停留在他氣息籠罩的這方寸之間,便是永恒。哪怕下一刻便是神魂俱滅,於她而言,也是最無上的圓滿。
“主人……”
她無意識地,從喉嚨最深處擠出了一聲微不可聞的、帶著濃重鼻音的、近乎哀求的呢喃。
也就在這一聲呢喃之後,那隻按在她肩上的手,終於緩緩收了回去。
失去了那份支撐,柳青瑤的身體幾不可察地輕輕晃動了一下,險些站立不穩。她連忙將手中的長劍拄在車轅上,才穩住身形,旋即又飛快地垂下頭,不敢去看那個男人的眼睛。
她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偷糖被當場抓獲的孩童,羞赧、慌亂,卻又在心底深處回味著那一絲揮之不去的甜。
李承玄並未理會她的異樣。
他緩緩轉身,淩空踏步,自戰車之上一步一步走下天空,最終落在了那座已經死寂一片的神棄之城前。
他的身後,鎮魔塔的虛影連同那隻光之手,都已悄然隱去。
三十萬大夏鐵騎,依舊保持著最虔誠的跪伏姿態。
死寂——如同墳墓一般的死寂。
直到李承玄的腳步落在了實地。
“噗通。”
神武大將軍李信,這位鐵骨錚錚的漢子,竟是再一次將自己的額頭重重地叩擊在了那片冰冷的沙地之上。
他的腦中,已經無法思考。
一槍滅神,已是神跡;佛國降世、淨化魔軍,更是讓他以為看到了世界的本源;而最後,那座古塔中伸出的光之手,一掌捏殺那毀天滅地的恐怖魔神……那已經不是神跡,那是創世,是定義規則,是宣布結果。
他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言語去形容,隻能用這種最原始、最卑微的方式,去表達自己那早已滿溢而出、甚至快要將他靈魂都撐爆的,名為“信仰”的情感。
隨著他的叩首,他身後那片由三十萬精銳將士組成的黑色海洋,也跟著發出了整齊劃一的、甲胄與地麵碰撞的沉悶聲響。
噗通!噗通!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