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那坍縮到極致的黑色奇點,在這一刻,劇烈地顫抖著。
它感受到了莫爾迪基安的法則,在一瞬間,被從存在的根源上徹底抹去。
死了。
死得乾乾淨淨。
連一絲怨念都未曾在這片深淵中留下。
那是一種比死亡本身,更加恐怖的終結。
李承玄那平淡的話語,在它的意誌核心中回蕩。
“是自己爆開,還是朕,幫你一把?”
那句話,沒有殺意。
卻比深淵中所有惡毒的詛咒,加起來都更讓它感到絕望。
自己爆開,或許還能保留一絲本源印記,在無窮歲月後,於深淵的某個角落,重新凝聚。
讓他動手……
饕餮看了一眼莫爾迪基安剛剛所在的那片虛無。
它不敢想。
那瘋狂坍縮的黑色奇點,驟然停滯。
然後,以一種屈辱到極致的方式,緩緩地,反向舒展開。
沒有驚天動地的自爆。
沒有同歸於儘的決絕。
那代表著“吞噬”與“貪婪”的本源法則,主動地,一絲一絲地,從那黑色的漩渦中剝離出來,化作最純粹的能量,消散於萬骨殿中。
這是一個深淵領主,所能做出的,最卑微,最徹底的投降。
它在自廢修為。
它在親手瓦解自己身為君主的一切。
隻為求得,一個“不被抹除”的渺茫機會。
李承玄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沒有催促。
也沒有阻止。
就這麼看著一尊曾經與神明比肩的古老存在,在自己麵前,一點點地,把自己變成一個廢物。
他的注意力,早已不在這裡。
在那一刹那。
他確實感受到了一絲,不屬於深淵的,熟悉的劍意。
微弱,卻鋒銳。
跨越了無法想象的距離,精準地,為他創造出了一個完美的破綻。
那個女人……
李承玄的思緒,第一次,因為一個臣屬,而產生了一絲漣漪。
深淵的哀嚎,還未散儘。
而另一處,萬古時空的彼岸。
天庭。
南天關。
“當啷!”
那柄黯淡無光的古劍,從柳青瑤脫力的手中滑落,斜斜地插進了觀星台冰冷的石磚裡。
她的身軀,再也支撐不住。
那襲早已破碎的銀甲,隨著她的動作,發出不堪重負的碎裂聲。
“噗。”
一口金色的神血,從她的唇邊溢出,滴落在雪白的發絲上,格外刺目。
神力耗儘。
劍道枯竭。
神魂也走到了燃燒的邊緣。
她的身體,已經是一個空殼。
意識,正在飛速地沉入黑暗。
可她的臉上,卻緩緩綻開一抹,發自內心的,無比滿足的淺笑。
我……做到了。
隔著億萬時空,我也能……為陛下,斬出一劍。
這就夠了。
她的身體軟軟地向前倒去,準備迎接那徹底的黑暗與虛無。
然而。
她沒有摔在冰冷的石台上。
就在她即將倒下的前一瞬。
後頸處,那個屬於帝君的至高烙印,忽然,傳來了一陣奇異的,無比溫柔的暖流。
那股暖流,帶著她熟悉到骨子裡的,獨屬於李承玄的浩瀚龍氣。
純粹,霸道。
卻又在此刻,溫柔得不可思議。
暖流順著烙印,頃刻間流遍了她的四肢百骸,湧入了她那幾近乾涸的神魂之海。
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感覺。
就像一片龜裂了萬年的乾涸大地,在刹那間,迎來了神話中才有過的,創世甘霖。
她體內枯竭的神力,正在以一種超乎想象的速度,被重新注滿,甚至……變得比之前更加精純,更加凝練。
臉上那些細密的,代表著生命力流逝的裂紋,正在被一股溫和的力量,一點點撫平。
雪白的發絲,其根部,也重新泛起了點點青黑的生機。
這是……
陛下的力量?
柳青瑤的意識,從沉淪的邊緣,被強行拉了回來。
她僵在了那裡,保持著向前傾倒的姿勢,一動也不敢動。
緊接著。
一個隻有她能聽到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笑意的聲音,直接在她的神魂深處,輕輕響起。
“做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