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瑤的這句話，很輕。
輕得仿佛隻是自言自語，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突兀和冒失。
但在這片寂靜的，剛剛見證了一場神跡的廣場上，卻清晰地傳入了李承玄的耳中。
李承玄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
他甚至沒有回頭。
隻是那股籠罩在整個南天關的，無上偉岸的帝威，似乎在這一刻，微不可察地，波動了一下。
“陛下，您的神念……還在臣的識海裡。”
柳青瑤重複了一遍。
這一次，她的頭埋得更低了，那張剛剛恢複了血色的絕美臉龐，此刻已經滾燙得能煮熟雞蛋。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出來。
那縷金色的神念，如同一輪永恒不滅的驕陽，盤踞在她的識海中央，將她整個神魂都包裹在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暖與安全感之中。
所有來自外界的惡意，所有修煉帶來的疲憊，都在那股霸道而溫柔的氣息下，消弭於無形。
有它在，她覺得很安心。
很……很喜歡。
可是，這畢竟是陛下的神念。是帝君的一部分。
如此珍貴之物，一直留在自己這個小小的侍女識海中，實在是……太過僭越了。
理智告訴她，應該請陛下收回。
可情感上，那股濃烈的不舍，卻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所以，她最終說出了一句，連自己都覺得無比羞恥的話。
不是“請您收回”，而是“還在裡麵”。
這聽上去，不像是提醒。
更像是一種，帶著幾分委屈，又帶著幾分期盼的……撒嬌。
李承玄終於有了動作。
他緩緩轉過身。
那雙深邃得不見底的眸子，落在了她身上。
沒有情緒。
沒有波瀾。
就隻是那麼靜靜地看著。
柳青瑤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
她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那一瞥之下，衝上了頭頂。
他什麼都沒說，可那股無形的壓力，卻讓她恨不得立刻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完了。
陛下一定覺得她是個不知廉恥，貪得無厭的女人。
就在她惶恐不安，準備開口請罪的時候。
“嗯。”
李承玄開口了。
隻有一個字。
然後。
柳青瑤的身體，猛地一僵。
她感覺到了。
那盤踞在她識海中的，那縷金色的帝王神念，忽然……動了。
它沒有離開。
而是……緩緩地，舒展開來。
像一張溫柔而霸道的大網，從她的識海中央，蔓延至每一寸角落。
那股原本隻是守護的溫暖氣息，在這一刻，帶上了一絲，探索的意味。
“唔……”
柳青瑤的紅唇間，溢出一聲壓抑不住的輕吟。
她的雙腿，瞬間發軟，幾乎要跪倒在地。
這種感覺……
太奇怪了。
比之前單純的守護，更加……深入。
她感覺自己的每一個念頭，每一絲情緒，每一段記憶，都纖毫畢現地，暴露在了他的“注視”之下。
毫無遮掩。
毫無隱私。
她那顆為他而生的心，在想些什麼。
她對他的那些，不敢宣之於口的，癡迷與崇拜。
她腦海中，那些關於他的，羞人的幻想。
在這一刻，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轟！”
她的腦海，一片空白。
羞恥感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將她徹底淹沒！
她想逃，想躲，想把自己藏起來。
可是，她的識海，就是他的領地。
她能逃到哪裡去？
“不……不要看……”
她用隻有自己能聽見的氣音，哀求著。
那雙清冷的桃花眼，早已水霧彌漫，淚珠在眼眶裡打著轉，卻倔強地，不肯掉下來。
也就在她羞憤欲絕的刹那。
那股探索的意誌，停住了。
然後，那張金色的大網，緩緩收攏。
重新變回了那一輪小小的驕陽，靜靜地，懸浮在她的識海中央。
隻是，比之前，似乎更加凝實，也更加……溫暖了一些。
李承玄那平淡無波的語調，在她頭頂響起。
“這縷神念，已沾染你的氣息。”
“強行抽離，會傷及你的神魂。”
“便留著吧。”
說完。
他沒有再給她任何反應的時間。
身影一閃，便從原地消失，返回了帝宮。
隻留下柳青瑤，還僵在原地。
許久。
許久。
她才緩緩地，抬起頭，看向那空無一人的前方。
“啪嗒。”
一滴滾燙的淚珠，終於，從她的眼角滑落。
砸在了南天關冰冷的神金地麵上。
她不知道。
自己流下的這滴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