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成了這片危機四伏的欲望之海中,唯一的淨土。
但是這片淨土,實在是太小了。
小到,柳青瑤整個人,幾乎是被李承玄從身後,嚴絲合縫地、不留一絲縫隙地,擁在懷裡。
她的後背,緊緊貼著他堅實而溫暖的胸膛。
隔著那層銀白色的軟甲和玄黑色的帝袍,她能清晰地感覺到,他胸腔裡那平穩、沉緩、卻又蘊含著爆炸性力量的心跳。
咚。
咚。
咚。
這心跳聲,仿佛帶著一種奇異的魔力。
它驅散了她神魂深處,因欲望之蝶而殘留的最後一絲混亂。
也讓她那因為恐懼和羞澀而狂亂的心緒,漸漸地,不可思議地,平複了下來。
她僵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鼻尖,縈繞著一股獨特的、隻屬於他的味道。
如同萬年不化的冰雪,混合著清冷肅穆的檀香。
這股味道,霸道地,將她整個人都包裹了起來,隔絕了外界那股甜膩到令人作嘔的香氣。
她的世界,在這一刻,仿佛被無限地縮小了。
外界那億萬隻振動著翅膀、能讓神明都為之隕落的欲望之蝶,仿佛都成了虛無的、無關緊要的背景。
她的全部心神,她的一切感知,都隻集中在了背後這個男人的身上。
感受著他的心跳。
感受著他的呼吸。
感受著他身體的溫度。
柳青瑤的臉頰,早已燒得滾燙,連帶著雪白的脖頸和精致的耳垂,都染上了一層動人的粉色。
她既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仿佛天塌下來都不用害怕的絕對安全。
又因為這過分親密的姿勢,羞得快要昏過去。
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李承玄動了。
他的目光,根本沒有停留在周圍那些飛蛾撲火般的蝴蝶身上。
那雙幽深如淵的眼眸,穿過了層層疊疊的蝶群,穿過了無儘的虛空,精準地,鎖定在了遙遠的那座城市之上。
他緩緩地,朝著那座城市,邁出了第一步。
“跟緊了。”
他的聲音,不再是從頭頂響起,而是通過胸腔的震動,直接烙印在了她的背脊上。
每一個字,都帶著微微的、沉悶的震感,讓她整顆心都跟著顫了一下。
柳青瑤下意識地,也跟著他,向前邁出了一步。
他走一步,她就必須走一步。
分毫不差。
因為隻要她的動作慢上分毫,身體的任何一個部位,脫離了這個直徑三尺的秩序領域,都會被瞬間湧上的欲望之蝶,啃噬得連神魂都剩不下。
於是,在這片瑰麗而又致命的蝴蝶海洋中,出現了一副極其詭異的畫麵。
一個身穿玄黑帝袍的男人,將一個身姿曼妙的銀發女子,完全地、保護性地,禁錮在自己的身前。
兩人以一種近乎相擁的姿態,一步一步,堅定地,朝著那座由血肉與欲望構築的城市,緩緩走去。
他們的步伐,不快,但卻穩定到了極點。
每一步的距離,都像是用尺子量過一般,精準無比。
柳青瑤的全部心神,都從外界的危險,徹底轉移到了感受他的心跳和呼吸之上。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隻能本能地,去配合他的每一個動作。
他抬腳,她便抬腳。
他落步,她便落步。
漸漸的,她仿佛找到了某種奇妙的韻律,一種隻屬於他們兩個人的、獨一無二的韻律。
她甚至不需要去思考,身體就能自然而然地,跟上他的節奏。
仿佛,他們本就是一體。
也就在這個過程中,柳青瑤發現了一件讓她感到無比震撼的事情。
他的心跳,從來沒有變過。
無論是在皇陵之中,一指斷江。
還是在麵對莉莉絲的挑釁,一指凍結整條忘憂河時。
又或者是此刻,身陷這億萬欲望之蝶的包圍之中。
他的心跳,永遠是那麼的平穩,那麼的沉緩。
咚。
咚。
咚。
仿佛這世間,沒有任何事,能讓他的心境,產生一絲一毫的波瀾。
這是一種……屬於神明的,絕對的平靜。
柳青瑤忽然產生了一種荒謬的、卻又無比安心的感覺。
天塌下來,他也不會動容。
隻要跟在他身後,不,隻要被他護在身前,那麼,就算是整個深淵都崩塌了,自己也是安全的。
這個念頭,讓她的心,安定到了極點。
她不再去想那些蝴蝶,也不再去為此刻這曖昧的姿勢而羞窘。
她隻是安靜地,貪婪地,享受著這一刻的寧靜與安穩。
不知過了多久。
當他們終於穿過了那片無邊無際的蝶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