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像是從深海中緩慢上浮的泡沫,一點一點,艱難地掙脫黑暗的束縛。
林辰的第一個念頭是:好硬。
第二個念頭是:好冷。
第三個念頭是:我這是在哪兒?宿醉後睡地板了?
他試圖睜開眼睛,卻發現做不到。不是眼皮沉重的那種做不到,而是……他感覺不到自己有眼皮這種東西。
恐慌開始像藤蔓一樣悄悄纏繞上來。
他試圖抬手揉揉“眼睛”,卻隻聽到一陣輕微的“哢噠”聲,以及某種硬物摩擦的細響。視野依舊一片漆黑。
“我瞎了?”這個念頭讓他心臟猛地一縮——如果他有心臟的話。
他發現,他同樣感覺不到心跳。
徹底的慌亂瞬間攫住了他。他拚命地想扭動身體,想坐起來,想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更多的“哢噠”聲和“嘎吱”聲響起,在死寂的環境中顯得格外刺耳。經過一番笨拙而掙紮的扭動,他感覺自己的“腦袋”似乎側了過來。
一絲微弱的光線終於滲入“視野”。
那是一種灰蒙蒙的光,像是暴風雨來臨前壓抑的天空。借著這光,他看到了……
骨頭。
森白的、嶙峋的骨頭,構成了一副手指的形狀,此刻正搭在他或者說,他視線下方)的胸腔部位。那胸腔,同樣是由一根根彎曲的肋骨組成的籠子,裡麵空蕩蕩的,一覽無遺。
林辰的思維停滯了足足十秒。
他嘗試著動了動“意念”。
那副森白的指骨,隨之笨拙地張開,又合攏,發出輕微的“哢噠”聲。
“啊啊啊啊啊——!!!”
一聲無聲的尖叫在他可能存在)的腦海中炸開。
這不是我的手!這是什麼東西?!我在做夢!對,一定是噩夢!快醒過來!
他拚命地“驅動”著這具詭異的身體,想要把自己“搖醒”。更多的骨頭摩擦聲響起,他感覺自己像個剛被拚湊起來的劣質木偶,每一個動作都僵硬、陌生,並且伴隨著令人牙酸的噪音。
一番徒勞的掙紮後,他勉強讓自己坐了起來——以一個骨架子的方式。
視野終於變得開闊。
他正坐在一片泥濘不堪、雜草叢生的土地上。周圍歪歪斜斜地插著不少破爛的木牌和石碑,有些已經腐朽得看不出原樣。遠處,幾棵枯樹的枝椏像扭曲的鬼爪般伸向灰蒙蒙的天空。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以形容的味道——腐爛的泥土、潮濕的苔蘚,還有一種……更難以描述的,屬於“消亡”的氣息。
月光勉強透過稀薄的雲層,灑下慘淡的光輝,照亮了他身邊一個剛被刨開不久的土坑,以及坑邊散落的幾塊……同類?那幾具骷髏顯然沒他這麼“好運”,它們七零八落,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有一個甚至隻剩下半個頭骨,黑洞洞的眼窩茫然地望著天。
而他自己,正坐在另一個淺坑裡,下半截腿骨還埋在冰冷的泥土中。
林辰緩緩地、極其緩慢地低下頭。
視線從上到下,掃過空蕩蕩的胸腔,掃過一根根排列整齊的肋骨,掃過盆骨,最後落在深埋在泥裡的脛骨和腓骨上。
沒有皮膚,沒有肌肉,沒有內臟,沒有……任何他認知中屬於“林辰”這個人的部件。
有的,隻是一副完完整整、冷冰冰、白森森的骨頭架子。
“我……”
他試圖發出聲音,卻隻有下頜骨上下開合,發出單調而詭異的“哢噠”聲。
“變成……了一具……骷髏?”
巨大的荒謬感甚至暫時壓過了恐懼。他,林辰,一個勤勤懇懇、偶爾吐槽、熱愛肥宅快樂水的普通社畜,前一刻還在電腦前熬夜改方案,怎麼眼睛一閉一睜,就換了個地圖,連種族都換了?
穿越?重生?這業務是不是開展得有點過於離譜了?地獄開局也沒這麼玩的吧!至少給件衣服啊!哪怕給塊遮羞布呢!現在這算什麼?天體營骷髏版?
強烈的吐槽欲望在他空蕩蕩的胸腔裡翻湧,卻找不到宣泄的出口,隻能化為更多無聲的呐喊和“哢噠”作響的下頜骨運動。
他呆坐在坑裡,用了好久才勉強接受這個驚悚的現實。好吧,骷髏就骷髏吧,至少……還能動?看起來還挺完整的。
求生的本能漸漸取代了混亂的思緒。
他得離開這個坑。
林辰開始手腳並用地往外爬。這個過程極其艱難,骨頭的手臂深深陷入泥濘,難以找到發力點,光滑的骨骼表麵使不上勁,好幾次他都差點把自己重新摔回坑底。關節連接處不斷發出“嘎吱嘎吱”的抗議聲,讓他時刻擔心自己會不會下一秒就散架。
經過一番連滾帶爬、毫無形象可言的掙紮,他終於把自己從墳坑裡弄了出來,癱在冰冷潮濕的地麵上——如果一堆骨頭也能算“癱”的話。
他仰麵躺著,望著那輪被薄雲籠罩的、散發著不祥氣息的紫色月亮,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所以,現在該怎麼辦?
一個骷髏的人生……啊不,骨生目標是什麼?曬太陽會散架嗎?需要吃飯嗎?魂火是什麼味道的?需不需要繳納五險一金?骷髏死了之後會變成什麼?骨灰盒體驗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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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沙雕問題掠過他的“腦海”,成功讓原本恐怖絕望的氛圍變得有些跑偏。
就在他認真思考要不要嘗試把自己重新埋回去試試能不能讀檔重來時,那個冰冷的、毫無感情的機械音,突兀地直接在他意識深處響了起來。
【叮!檢測到強烈生存意願及吐槽能量波動,符合綁定標準……】
【正在激活亡靈進化係統……】
【激活成功!綁定宿主:林辰初級骷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