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愈發深沉。
山風拂過林梢，帶起一陣“沙沙”的聲響，如同鬼魅的低語。
將鐘靈送到一處事先打探好的，距離萬劫穀不遠不近的廢棄山神廟後，段譽停下了腳步。
“靈兒，你今晚先在這裡歇息一晚。”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帶著不容置疑的關切。
“啊？段郎，你不陪我嗎？”
鐘靈拉著他的衣袖，小臉上滿是依戀與不安。
在這荒山野嶺，讓她一個人待著，她自然是害怕的。
段譽心中冷然，臉上卻浮現出一絲歉意。
他輕輕撫摸著鐘靈的秀發，柔聲解釋道。
“我還有一位故友，恰好就在這附近，多年未見，我得去拜訪一下。”
“此去路途不遠，但深夜叨擾，總要備些薄禮，耽擱些許時間。”
“你乖乖在這裡等我，天一亮，我就立刻回來接你。”
這個理由，合情合理，挑不出半點毛病。
鐘靈雖然心中萬分不舍，卻也不是不明事理的女孩。
她知道，段譽身為鎮南王世子，交友廣闊，也是常理。
“那……那你一定要早點回來。”
她踮起腳尖，飛快地在段譽的臉頰上親了一下，然後羞得滿臉通紅。
“我等你。”
“好。”
段譽笑著應下，眼底深處，卻是一片古井無波的平靜。
他仔細地檢查了一下山神廟，確認沒有蛇蟲猛獸的蹤跡，又為鐘靈生起一堆篝火，這才轉身離去。
“段郎，早點回來！”
少女的呼喊聲，從身後傳來。
段譽沒有回頭，隻是抬起手，隨意地揮了揮。
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濃稠的夜色之中。
那份剛剛還掛在臉上的溫柔與寵溺，也在轉身的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狼一般的銳利，與鷹一般的沉靜。
故友？
不過是欺騙無知少女的借口罷了。
今夜，他真正的“獵物”，隻有一個。
那就是，還在萬劫穀竹屋中，備受煎熬的……甘寶寶！
……
月，漸漸西斜。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子時，已至。
萬劫穀後山，那棵約定好的百年老槐樹下，段譽負手而立，身形與夜色幾乎融為一體。
他已經在這裡，等了足足半個時辰。
周圍，除了風聲與蟲鳴，再無半點人聲。
甘寶寶，沒有來。
段譽的眉頭，微微皺起。
一絲不耐，從心底緩緩升起。
難道，那個女人，在最後關頭，反悔了？
她寧願守著那個廢物鐘萬仇，守著那份早已名存實亡的婚姻，也不願意抓住自己這根唯一的救命稻草？
“愚蠢。”
段譽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譏諷。
他給過她機會了。
既然她不珍惜，那也怪不得自己了。
他有的是辦法，讓她屈服。
無非是，多費些手腳罷了。
就在段譽耐心即將告罄，準備動身直接闖入竹屋，用強硬的手段將那個女人擄走時——
一陣輕微的，衣袂摩擦草葉的聲音，從不遠處的密林中傳來。
來了。
段譽的目光，瞬間變得銳利如刀，死死地鎖定住聲音傳來的方向。
片刻之後。
一道窈窕的身影，踉踉蹌蹌地從黑暗中走出，出現在月光之下。
正是甘寶寶。
此刻的她，早已不複白日的鎮定。
她換上了一襲素雅的月白色長裙，未施粉黛的俏臉上，血色儘褪，一片蒼白。
那雙往日裡顧盼生姿的美眸，此刻寫滿了掙紮、恐懼、羞恥，以及一絲連她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期待。
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仿佛這條通往老槐樹的路，就是通往地獄的深淵。
終於，她走到了段譽麵前。
兩人相距不過三尺，彼此都能清晰地聞到對方身上的氣息。
甘寶寶不敢抬頭看段譽，隻是死死地盯著自己的腳尖，嬌軀微微顫抖。
“你……”
她張了張嘴，聲音嘶啞，隻說出一個字，便再也說不下去。
她想問什麼？
問他是不是惡魔？
問他為何要如此逼迫自己？
還是問他，他所說的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
然而，段譽沒有給她繼續開口的機會。
“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