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阿朱呆住了。
她仰著那張梨花帶雨的俏臉,原本靈動狡黠的眸子裡,此刻隻剩下無邊無際的絕望與空洞,仿佛一口枯井,再也映不出半點星光。
可就在這口枯井的最深處,因為段譽那句石破天驚的話,竟微微漾起了一絲漣漪。
那是一絲名為“茫然”的情緒。
這情緒極其微弱,卻像黑暗中驟然劃過的一線螢火,雖不明亮,卻瞬間吸引了所有殘存的意識。
她就像一個已然放棄掙紮、正緩緩沉入無儘深海的溺水者,在冰冷的海水即將淹沒口鼻、意識徹底渙散的最後一刹那,忽然聽到了一聲來自岸上的、清晰無比的呼喚。
這呼喚太過突兀。
太過不可思議。
以至於讓她懷疑是否是死前的幻聽。
虛幻得讓她不敢觸碰。
不真實得讓她心生恐懼。
段譽看著她這副失魂落魄、仿佛一碰即碎的模樣,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幾乎喘不過氣。
他深知自己這句話帶來的衝擊有多大。
這無異於將她原本認知的世界徹底顛覆。
但他必須說。
他不能再看著她因這莫須有的“兄妹”名分而痛苦煎熬,甚至走向毀滅。
他伸出手指,那因習武而帶著薄繭的指腹,動作輕柔得如同對待世間最珍貴的瓷器,一點一點地,拭去她臉頰上縱橫交錯的淚痕。
那淚痕猶濕,觸感冰涼。
這冰涼透過指尖,一直滲入他的心底,讓他又是一陣緊縮。
他的聲音,也因此變得愈發低沉,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試圖安撫她驚惶靈魂的魔力。
“我說,段正淳,鎮南王,他是你的生父,卻不是我的。”
他頓了頓,目光堅定地鎖住她空洞的雙眼,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重重地敲在她的心坎上。
“我們之間,沒有半點血緣關係。”
這句話,像一道積蓄了萬鈞之力的驚雷,毫無征兆地在阿朱那已然一片混沌、被絕望填滿的腦海中,轟然炸響!
沒有血緣關係?
這怎麼可能!
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他是大理鎮南王世子,這是天下皆知、鐵板釘釘的事實!
他是段正淳和刀白鳳王妃的獨子,身份尊貴,血脈正統!
怎麼會不是?
是了!
他一定是在騙我!
他見我要尋死,為了暫時穩住我,為了讓他方才那種近乎侵犯、違背人倫的無恥行徑,顯得不那麼肮臟,便編造出這等荒謬透頂的謊言!
一股巨大的羞憤,連同被欺騙、被輕侮的怒火,如同火山噴發般瞬間從心底湧起,徹底取代了那一閃而逝的茫然。
阿朱猛地一甩頭,像是要甩開這蠱惑人心的魔音,用力掙脫了他正為自己拭淚的手。
“你胡說!”
她的聲音再次變得尖利,充滿了絕望的、聲嘶力竭的控訴。
那聲音因哭泣而沙啞,卻更添了幾分淒厲。
“段譽!事到如今,你還要編造這種漏洞百出的謊言來騙我嗎?!”
她仰著頭,淚水再次湧出,沿著方才被他拭過的軌跡滾落,帶著灼人的溫度。
“你是誰?你是大理段氏的世子!是未來的鎮南王!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你以為我還是那個聽了幾句甜言蜜語就暈頭轉向、什麼都不懂的傻丫頭嗎?會被你這種三言兩語就輕易哄騙過去嗎?!”
她激動得渾身發抖,用儘全身的力氣,徒勞地推搡著他堅實如鐵的胸膛。
那點力氣,對他而言,簡直如同蚍蜉撼樹,微不足道。
可這動作本身,卻像是她用儘全部生命發出的最後抗議。
“你放開我!我不想再聽你這些胡言亂語!我不想……唔!”
她的話語戛然而止。
段譽沒有再用言語解釋。
他知道,在這種極度的情緒激動下,任何解釋都是蒼白無力的。
他選擇了最直接、最霸道的方式。
他猛地低下頭,精準地、狠狠地吻住了那片因激動和哭泣而不斷顫抖的、失去血色的嬌嫩唇瓣。
“唔!”
阿朱的眼睛,在這一瞬間,瞪得滾圓。
瞳孔因極度的震驚而驟然收縮。
大腦裡“轟”的一聲巨響,仿佛有什麼東西徹底炸開了,所有的思緒、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掙紮,在這一刻被炸得粉碎,變成了一片純粹的白。
空白。
徹底的空白。
這個吻,與以往任何一次都截然不同。
沒有了往日的溫柔繾綣,沒有了小心翼翼的試探。
充滿了不容抗拒的霸道、近乎掠奪般的強勢,以及一種斬釘截鐵的、宣示主權的意味。
他像一頭被觸怒了領地的雄獅,又像是一個急於向世界證明所有的男人,用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封緘了她的質疑,也試圖吻去她的悲傷。
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決心,仿佛要通過這個吻,將這個事實,烙印在她的靈魂深處。
阿朱的身體,從最開始的僵硬如木石,到下意識地、微弱地扭動掙紮,再到最後的徹底癱軟無力,隻用了短短數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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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這突如其來的、充滿了侵略性的吻徹底奪走了呼吸,奪走了思考的能力。
頭暈目眩,渾身軟得像是被抽掉了所有的骨頭。
隻能像一根無力的、尋求依附的藤蔓,緊緊地、被動地攀附著他這棵唯一能支撐她的參天大樹。
淚水,再次不受控製地洶湧而出。
但這一次,滾落的淚水,卻不再是先前那種絕望的、冰冷的寒意。
而是帶著一種被強行點燃的、混亂的、連她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溫度。
這溫度灼燙著她的臉頰,也似乎透過緊密相貼的肌膚,傳遞到了他的身上。
許久。
久到阿朱幾乎要窒息的時候,段譽才緩緩離開了她的唇。
一道曖昧的銀絲在兩人唇間牽扯開來,隨即斷裂。
阿朱大口大口地喘息著,胸口劇烈地起伏,那傲然挺立的曲線隨著急促的呼吸,一下又一下,緊密地、無意地磨蹭著段譽堅實的胸膛。
她的臉頰紅得如同晚霞燒雲,一直蔓延到耳根脖頸。
眼神迷離,水光瀲灩,仿佛蒙上了一層薄霧,哪裡還有半分剛才的死寂與絕望。
隻剩下被狂風暴雨洗禮後的懵懂與柔弱。
段譽的拇指指腹,輕輕撫過她被吻得有些紅腫、更顯飽滿誘人的唇瓣,目光深邃地凝視著她迷蒙的雙眼,一字一句,低沉而清晰地說道。
“這就是我的證明。”
他的氣息依舊有些灼熱,噴灑在她的鼻尖。
“如果,我們真是血脈相連的親兄妹,天地不容,我段譽縱然再是……再是對你情難自禁,也絕不會、更不敢對你做出這等事來。”
“阿朱,我愛你,敬你,疼你,又怎會忍心讓你我一同陷入那萬劫不複的倫理深淵?”
“你信我。”
他頓了頓,語氣加重,帶著一種近乎懇求的堅定。
“就這一次。”
最後那四個字,他說得又輕又緩,卻像是一記精準的重錘,裹挾著之前那個霸道親吻的餘威,徹底擊碎了阿朱心中搖搖欲墜的最後一道防線。
是啊。
他是段譽。
是那個溫潤如玉、有時甚至顯得有些迂腐的書呆子世子。
是那個有著自己驕傲和原則的男人。
他怎麼會……
如果不是確有十足把握,如果不是事實如此,他怎麼敢如此信誓旦旦?怎麼敢用這種近乎褻瀆的方式來做證明?
那個被她強行壓抑在絕望深淵最底層的、名為“希望”的微小火星,終於衝破了所有黑暗的淤泥,破土而出,瞬間燃成了燎原之勢!
“真……真的?”
她的聲音,細若蚊呐,帶著劇烈的顫抖,和小心翼翼的、幾乎不敢觸碰的、生怕一碰即碎的狂喜。
淚水再次湧出,卻是滾燙的。
“我們……真的……不是兄妹?”
她需要再次確認。
需要從他口中聽到最肯定的答複,來安撫那顆仍在劇烈跳動、不知所措的心臟。
段譽看著她這副從地獄回到人間的模樣,那雙秋水般的眸子裡重新燃起了光彩,儘管這光彩還帶著淚水和不確定,但足以讓他懸著的心落下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