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量。
這就是……絕對的力量嗎。
阿紫的腦海中一片空白。
先前那毀天滅地的一幕,如同燒紅的烙鐵,深深烙印在她的靈魂深處。
那是一種超越了她所有認知範疇的存在。
她曾以為,丁春秋那化功大法,吸人內力,操縱毒物,已是世間武學的頂峰。
是凡人所能企及的極限。
直到此刻。
直到她親眼看見,那個俊美得不像凡人的男子,隻是隨意地抬了抬手。
甚至看不出他用了什麼招式。
僅僅是那麼隨意地,輕描淡寫地,對著遠處那座聳立了不知多少歲月的山峰。
按了一掌。
然後。
天塌了。
地陷了。
整個世界都在他掌下哀鳴、崩碎。
那不是人間的武功。
那是神罰。
是魔神滅世時才該有的景象。
絕對的,不容置疑的,淩駕於眾生萬物之上的,可以隨意主宰一切,甚至輕易將這個世界都抹去的……偉力。
原來,真正的力量,是這個樣子的。
原來,擁有這種力量的男人,是……是這個樣子的。
她腦海中,丁春秋那張陰鷙、布滿皺紋、時刻帶著虛偽笑容的老臉。
曾經如同噩夢般纏繞她,讓她恐懼,讓她顫栗,讓她不得不屈從的那張臉。
在這一刻。
“哢嚓”一聲。
輕響。
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中的瓷器。
瞬間。
支離破碎。
被碾磨成了最細微的粉末,隨風消散,再也找不到一絲痕跡。
取而代之的。
是段譽那張臉。
俊美如九天神隻臨凡。
完美得挑不出一絲瑕疵。
但那雙深邃的眼眸裡,此刻卻蘊含著足以凍結靈魂的冰冷,與焚毀世界的暴烈。
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在他身上完美融合。
形成了一種令人窒息,卻又忍不住想要頂禮膜拜的獨特魅力。
神性與魔性,在他身上交織。
一個,是高高在上的九天之神。
一個,是陰溝裡腐爛發臭的毒蟲。
兩相對比,雲泥之彆。
自己以前,竟然會覺得那個老毒物天下無敵。
竟然會為了在他手下苟活,而費儘心機,搖尾乞憐。
真是……可笑至極。
可笑到了可憐的地步。
“我……我說……”
終於。
阿紫用儘了全身的力氣,從那無邊的震撼與恐懼中,勉強找回了一絲屬於自己的聲音。
她的喉嚨乾澀得厲害。
發出的聲音嘶啞難聽。
還帶著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源自靈魂深處的……顫栗。
如同在寒冬中凍僵的幼鳥,發出的哀鳴。
“老……老毒物……他……他應該在他的老巢……”
她不敢抬頭。
目光死死盯著自己沾滿泥土的鞋尖。
仿佛那裡有什麼極其吸引人的東西。
“在……星宿海的……摘星樓裡……”
她的聲音越來越微弱。
說到最後,幾乎細不可聞。
仿佛光是說出那個名字,都耗費了她巨大的勇氣。
她整個人,在那道平靜目光的注視下,都縮小了一圈。
從那個張揚跋扈,詭計多端的小妖女。
變成了一隻受了驚嚇,瑟瑟發抖的鵪鶉。
段譽靜靜地聽著。
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的變化。
既沒有得知仇人下落的欣喜,也沒有麵對星宿派老巢的凝重。
就好像,聽到的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地名。
他輕輕點了點頭。
“星宿海麼,知道了。”
他的語氣平淡無波。
仿佛隻是確認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站在他身側的阿朱。
她的狀態,其實比她的妹妹阿紫,好不了多少。
她的俏臉同樣蒼白。
那雙聰慧靈動的眸子裡,此刻也寫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
她一直知道,自己的心上人,身負絕世武功。
是江湖上年輕一代的翹楚。
可她從未想過。
段譽的“強”,竟然會強到這種……非人的地步。
這已經超出了“武功”的範疇。
這是神話。
是傳說。
是隻有在最荒誕不經的誌怪小說裡,才會出現的情節。
然而,這一切就真實地發生在她眼前。
由她深愛的男人,親手締造。
這種認知,讓她心潮澎湃,同時又感到一絲莫名的恐懼。
對絕對力量的恐懼。
“不過……”
就在這時。
阿紫似乎又鼓起了巨大的勇氣。
她猶豫著,掙紮著。
嘴唇翕動了幾下,才終於再次發出了聲音。
“我……我還聽說……老毒物最近,好像要去一個地方……”
她的聲音依舊帶著顫音。
但這次,她強迫自己,稍微抬起了那麼一點點眼簾。
偷偷地,飛快地,瞥了段譽一眼。
想看看他的反應。
“嗯?”
段譽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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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平淡的一瞥。
沒有施加任何壓力。
但就是這平淡的一瞥。
讓阿紫瞬間感覺,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一座無形無質,卻沉重無比的大山,轟然壓在了她的脊梁上。
讓她幾乎喘不過氣。
雙腿發軟,幾乎要站立不住。
她慌忙再次低下頭。
用比剛才還要細微,如同蚊子振動翅膀般的聲音,急促地說道:
“他……他好像要去……靈鷲宮。”
仿佛說出這三個字,都需要莫大的勇氣。
“靈鷲宮?”
段譽的眉梢,幾不可察地微微向上一挑。
這個名字,讓他感到了一絲熟悉。
如同在塵封的記憶書架上,抽出了一本蒙塵的古籍。
他的腦海中,關於天龍八部的記憶碎片,瞬間活躍起來,飛速地組合、拚接。
天山。
縹緲峰。
靈鷲宮。
那個神秘而強大的地方。
盤踞著兩位,真正意義上,站在這個世界武林頂點的絕頂高手。
逍遙派的叛徒,亦是元老。
天山童姥。
李秋水。
按照這個世界的武力層次劃分。
那兩個活了將近百年的老怪物。
憑借著逍遙派精妙絕倫,近乎修仙的武學傳承。
毫無疑問。
絕對是早已踏入了【宗師境】的存在。
甚至,可能在宗師境內,都走出了很遠。
尤其是那天山童姥。
八荒六合唯我獨尊功,返老還童,詭異莫測。
天山六陽掌,剛猛淩厲。
天山折梅手,包羅萬有。
還有那最令人談之色變,足以控製天下英雄的——生死符。
幾乎是宗師境內,無敵的存在。
若是以前的那個段譽。
那個隻憑著時靈時不靈的六脈神劍,和半生不熟的北冥神功闖蕩江湖的段譽。
聽到這個名字。
恐怕立刻就要頭皮發麻,繞道而行。
絕對不願意去招惹這兩個麻煩無比,實力又強得可怕的老太婆。
但是現在……
段譽的嘴角,緩緩勾起了一抹玩味的弧度。
那弧度很淺。
卻帶著一種睥睨天下,視萬物為芻狗的冷漠與自信。
宗師境?
很強嗎?
他的體內。
北冥神功浩瀚如海,深不見底,無時無刻不在自行運轉,吞噬著天地間的靈氣。
淩波微步精妙絕倫,動無常則,若危若安,進止難期,若往若還。
足以讓他立於不敗之地。
而最關鍵的是。
他的【龍象般若功】。
這門源自密宗,號稱每精進一層,便增一龍一象之力的無上護法神功。
在係統的逆天加持下。
早已突破了前人所能想象的極限。
突破了那理論上需要耗費數千年苦功,連創功者都未曾達到的……
第十三層。
圓滿之境。
剛才那隨手一掌。
不過是牛刀小試。
是他初次掌握這等毀天滅地之力後,一次隨性的宣泄。
他甚至……連一成的力量都沒有用上。
那遠處崩塌碎裂,化為齏粉的山峰。
就是這力量最直接,最殘酷,也最有效的證明。
在他的認知裡。
【大宗師】之下,皆為螻蟻。
而他。
身負如此底蘊。
甚至有充足的信心。
去和那位隱藏在少林寺藏經閣中,深不可測,如同神佛般的掃地僧。
掰一掰手腕。
較量一番高下。
至於區區兩個宗師境的老太婆?
又算得了什麼?
土雞瓦狗爾。
翻掌可滅。
“我知道了。”
段譽淡淡地應了一聲。
聲音裡聽不出任何情緒波動。
仿佛聽到的,隻是“今天天氣不錯”之類的閒談。
他的心中,卻已有了清晰的計較。
他緩緩伸出手。
那是一隻修長、白皙、骨節分明的手。
看起來,更像是一雙適合撫琴弄墨的文人雅士的手。
但就是這樣一隻手。
剛剛輕描淡寫地,抹平了一座山峰。
他的手,輕輕抬起了阿紫那一直深深低垂著的,小巧而精致的下巴。
動作很輕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