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譽溫和的聲音透過門扉傳出。
“是菊劍妹妹啊,進來吧。”
門被輕輕推開。
菊劍端著擺放著精致早膳的托盤,低著頭,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
她今日換了一身淺碧色的衣裙,襯得她愈發清麗脫俗,如同初春枝頭的新芽,帶著晨露的清新。
隻是那眉眼之間,依舊殘留著一絲揮之不去的羞澀與緊張。
她不敢抬頭看段譽,隻是快步走到桌案前,將托盤上的清粥小菜、幾樣細點一一擺好。
動作依舊輕柔,卻比昨夜多了幾分刻意的規整,仿佛在通過這種一絲不苟,來掩飾內心的波瀾。
“公子,請用早膳。”
她擺好碗筷,便垂手退到一旁,聲音刻意放得平穩。
段譽走到桌邊坐下,目光掃過桌上雖不奢華卻極為精致的早點,最後落在了菊劍那低垂的、泛著淡淡紅暈的側臉上。
他並未立刻動筷,而是溫和地問道:“昨夜休息得可好?我看妹妹眼下似有淡淡青影,可是因為值守,未曾睡好?”
他的語氣帶著真誠的關切,聽不出絲毫狎昵之意。
菊劍心頭一跳,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下。
她昨夜確實輾轉反側,幾乎未曾合眼,腦海中全是眼前之人的身影。
沒想到,竟被他一眼看了出來。
這份細致的觀察,讓她心頭又是一暖,同時也更加慌亂。
“勞公子掛心,奴婢……奴婢休息得很好。”
她強自鎮定地回答道,聲音卻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
段譽微微一笑,不再追問,拿起玉箸,開始用膳。
他吃得並不快,動作優雅從容,仿佛隻是在享受這靜謐的晨光。
閣內一時陷入了沉默。
隻有碗筷輕微碰撞的聲音,以及兩人清淺的呼吸聲。
這種沉默,對於菊劍而言,卻比任何話語都更讓人難熬。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段譽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那目光並不熾烈,卻仿佛帶著溫度,讓她渾身都不自在。
她隻覺得時間過得異常緩慢,每一息都像是在煎熬。
終於,段譽用完了早膳,放下玉箸,取過一旁的絲巾擦了擦嘴角。
“今日天氣甚好,我欲在這靈鷲宮內隨處走走,不知菊劍妹妹可願為我引路?”
他看向菊劍,語氣隨意地提出邀請,仿佛隻是臨時起意。
菊劍聞言,微微一怔。
為公子引路,本是她的分內之事。
但經過昨日之事,她此刻單獨麵對他,總覺得心慌意亂,手足無措。
她下意識地想要拒絕,或是推給其他姐姐。
但當她抬眼,對上段譽那雙清澈含笑、仿佛能包容一切的眸子時,到了嘴邊推拒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尊主有令,要她們滿足段公子的一切要求。
這……這也算是要求之一吧?
她隻能在心底這樣告訴自己。
“是,公子。奴婢……遵命。”
她低聲應道,聲音細弱,卻並未拒絕。
“那便有勞妹妹了。”
段譽起身,笑容溫和,當先向閣外走去。
菊劍連忙跟上,依舊保持著半步的距離,像一個真正儘職的侍女。
晨光中的靈鷲宮,褪去了夜晚的神秘與清冷,在朝陽下展現出其宏偉而瑰麗的一麵。
宮殿依山而建,層疊錯落,飛簷鬥拱在雪光與日光交映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遠處雲海翻騰,近處雪鬆挺立,偶爾有仙鶴掠過天際,發出清越的鳴叫,真如人間仙境。
段譽負手而行,步履從容,似乎真的隻是在欣賞這難得的美景。
菊劍跟在他身後,小心翼翼地為他介紹著沿途的景致與宮殿的用途。
她的聲音起初還有些緊繃,但見段譽隻是安靜聆聽,偶爾溫和地追問一兩句,並無任何逾矩的言行,緊繃的心弦也漸漸放鬆了下來。
講解也變得流暢自然了許多。
“那裡是‘鈞天部’處理宮務的主要殿宇‘九昊殿’,靈鷲宮麾下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的一些日常事務奏報,都會彙集到那裡,由鈞天部的姐妹初步整理後,再呈報尊主定奪。”
路過一座氣勢恢宏的大殿時,菊劍指著那方向介紹道。
段譽聞言,目光微微閃動了一下。
鈞天部?
處理外界事務的情報中樞?
這倒是個有趣的地方。
他臉上不動聲色,隻是點了點頭,讚歎道:“靈鷲宮基業龐大,能將這諸多事務打理得井井有條,童姥師姐與諸位,真是辛苦了。”
他的誇讚顯得真誠而得體。
菊劍連忙道:“公子過譽了,都是尊主領導有方,奴婢等隻是依命行事,儘些本分而已。”
兩人邊走邊聊,氣氛倒是比之前緩和了許多。
段譽學識淵博,談吐風趣,往往能引經據典,對菊劍介紹的一些景致典故,也能說出些獨到的見解。
這讓自幼生長在縹緲峰、見識相對有限的菊劍,聽得美眸異彩連連,心中對這位段公子的欽佩,不由得又加深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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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真的懂得好多。
不知不覺間,兩人來到了一處較為僻靜的梅林之外。
此時雖非梅花盛開的季節,但枝頭積雪,也彆有一番韻味。
“此處倒是清幽。”
段譽停下腳步,望著那片寂靜的梅林,似乎頗為欣賞。
菊劍剛要接口,卻見段譽忽然轉過身,目光再次落在了她的臉上。
那目光,不再像之前那般隻是溫和的欣賞,而是帶上了一絲專注的探究。
菊劍剛剛放鬆的心,瞬間又提了起來。
“菊劍妹妹。”
段譽的聲音依舊溫和,卻帶著一種不容回避的意味。
“昨日……我頭昏不適,行為或許有些唐突,若有冒犯之處,還望妹妹不要放在心上。”
他竟是主動提起了昨日那場“意外”。
菊劍的俏臉“唰”地一下,再次紅透,如同染上了最豔麗的胭脂。
她慌亂地低下頭,雙手緊緊攥著衣角,心跳如擂鼓。
“公……公子言重了……昨日……昨日是奴婢分內之事……並無……並無冒犯……”
她語無倫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段譽看著她這副羞窘難當的模樣,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
他向前微微踏近了一小步。
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被拉近。
菊劍甚至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那股清冽好聞的氣息,感受到他呼吸帶來的微熱氣流。
她渾身一僵,幾乎要窒息,下意識地就想要後退。
卻聽到段譽用一種更輕、更柔,仿佛帶著鉤子的聲音說道。
“妹妹說並無冒犯……那便是……不討厭我昨日的舉動了?”
這話問得極其刁鑽。
承認不是,否認更不是。
菊劍隻覺得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血液都湧上了頭部,讓她暈暈乎乎的。
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隻能拚命地搖頭,又覺得不對,慌亂地點點頭,最終隻能將頭垂得更低,幾乎要埋進胸口。
那副羞怯得快要哭出來的模樣,我見猶憐。
段譽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再逼下去,恐怕真要嚇壞這隻容易受驚的小兔子了。
他見好就收,輕輕笑了一聲,那笑聲低沉而悅耳。
“妹妹這般模樣,真是可愛。”
他不再逼近,反而後退了半步,重新拉開了距離。
仿佛剛才那帶著侵略性的靠近,隻是菊劍的錯覺。
“我們回去吧,時辰也差不多了,該去為童姥師姐進行第三次治療了。”
他語氣恢複如常,轉身便向著來路走去。
仿佛剛才那段旖旎的對話,從未發生過。
菊劍愣在原地,過了好幾息,才反應過來。
她看著段譽那挺拔從容的背影,感受著自己依舊狂跳不止的心臟,和滾燙的臉頰,心中五味雜陳。
他……他到底是什麼意思?